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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一想归墟里的样子,不知该是提一盏灯笼去还是拿个什么去。在书房里见得灯架上摇倾予的那颗夜明珠,取下来,又觉着比灯笼好上许多,见得长辞叫他留着,也不差。归墟里什么也瞧不见,什么动静也听不见。腐朽厚重的古老神息沉沉布着,我不过走了几步,便觉得压得胸口闷,抬手试了试能不能掐出一道光来。使了力气念个口诀,倒是掐出来了,比着我手中的那颗夜明珠,微弱如萤火。我瞧了一阵,又无奈地甩了那点跟没有差不离的光。不知这里有多大,脚步迈过连回声也没有。我又有些担心,若是见了长辞,与他说什么话,也听不见,倒是麻烦得很。走了好半晌,我方觉着担心多余。说话可不可听见且再说,当下之际是本仙君连他在哪处都不晓得。我散出去仙力想探一探有未有旁的仙息,却滞涩不已,不过数丈,便再不能往前。如此走了半晌,偏到哪处了更是不晓得。既是来了,我又不想半途而废,且走着再说。我拿着那颗珠子,便走便往四边瞅,不妨脚下绊了一下,细小清亮的一阵响,我绊得往前走了几步才稳住,转身低头照着珠子看,是一条锁链,长长地横过去。我望向远处,还可见锁链上微微的金光。想来是我手上拿的珠子光亮在眼前晃着,才未看清楚地上横着的这一根锁链。我蹲身掂起锁链看了看,又搁在了地上。见得长辞时,他正闭着眼睛打坐,身形石化一般,若不是能辨别出与周遭不同的仙息,还叫我有些心慌。我未开口,他却睁开眼睛,看过来,微微地惊愕,又露出个淡笑。“有光,”他说道。这么两个字,又叫我心狠狠跳了下。但好在他没有低颓的样子,也叫我放了些心。“可还好么,”我走过去,坐在他身旁。他放下搁在膝盖上的胳膊,挡了挡眼睛,没那般正襟危坐了,又带起数声细小的声响。我有些怕长辞问我是如何寻着他的,因这茫无边际的鬼地方,找起来着实不容易。地上的锁链在此处到了尽头,末端缠在他右手腕上,我怎好说是这般找到的。“此处却也算个好地方,”他果然未问起,太聪明了些。我拿着那颗珠子,捂住一块儿与他看:“那时得着这一颗珠子,在此处好用得很,又非是灯笼一样的物件,便搁在地上省事。”“也用不上,”他看了那珠子,又摇头道:“你何必还费心一回。”在此处没有照明的东西,跟瞎子差不多。瞎两百年,如何受得了。“有些光到底是好的,”我搁在他手中,“总要离了这里,那时眼睛久未见光,乍然看见外头的光亮,保不准便被刺瞎了。殿下可如何去看天界的烟霞?”他笑起来,没推拒了,又道:“有那般严重么。”“有,”我也笑道,“我可是记着殿下曾说的话,到那时莫要说话不算话了。”说了数句,看来也能听见声音,不至于相对张口无声。“闲愁最苦,殿下清闲着,且莫胡乱想什么,便作睡一个两百年的觉,”我扭头看一圈,除了夜明珠照出的一块地方去,其余皆是没声响的黑暗。我又后悔没带些酒来,最好是那添了黄粱果的,醉过去省事得多。“我未乱想,”他抬眼看了前头,又与我道,“只是不作想的时候,会觉着自己也被这里吞没了。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我有时不知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想必华颜灰飞烟灭,也是这般感觉。究竟是我害了她,也作赎罪了。”他果然还未放下,我提心吊胆地看他的神情,生怕他想不开,自个儿在这里悄摸着要与华颜赔个小命,可真是鬼神不知。“天命自定,殿下也不必自责,”我从脑子里搜罗着道,“想若是殿下从前不救华颜,华颜也便早早没命了。她送命与殿下有干系,但非全是因了殿下。此处因此处果,我说得不好听,究竟是自造。”他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那颗光辉清亮的夜明珠,面上平静得很:“你说的我也明白。种种事,到底都禁不住一个强求。我悟得一些,也知晓妄求不得是苦。”本仙君看清了,他确然未想不开,只是想得有些偏。再细味一遭,倒像了西天佛家那些道理。莫不要在此处呆两百年,出来真个去投奔了那道理绕地脑子疼的佛祖。我立时有些不安,又忙道:“也非是如此说。无欲无求,恰恰是最无情无义。因无求便不知苦,不知苦又如何体味他处生灵之苦。求而不得是一苦,岂不知不明所求方是苦。大善或是大恶,殿下想必也知晓这个理。”长辞当是成功地叫本仙君唬住了,一副深思的样子。叫他呆二百年,还不知要想得什么。我开始有些担忧。身后有细微的声音响起,本算不得明显,但此时我与长辞皆未说话,便极为清晰。我扭过头去,瞧见了长长的裙袂,一盏灯笼,面目冷淡的一张脸。竟是朔令帝后。也不知长辞想出了什么,但看来今次本仙君与他说的也到此为止了。“帝后,”我起身欠身颔首。她也点头,只是看着长辞。长辞也起身,道一声:“见过母后。”再无话。他面上平平淡淡的,像那凄寒的一声问从未有过。我知他不会再问,不会如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一般,问一问为何他母亲还要生下他,问一问他母亲有没有将他当做儿子看待过。帝后也未说话,提着灯笼的手骨节发白,面上与她儿子如出一辙,实在不大能看出她是来做什么的。“那小仙就先离去了,”我与帝后拱一拱手,许是她觉着不方便说。“不必,”帝后与我道,又走近了几步。这般干站着,一点声音也没有。我瞧着母子俩微妙相似的表情,很本分地在一旁当着背衬。“在此处,可还好吗,”帝后手中灯笼晃了晃,她垂下眼睛,欲言又止。“有劳母后记挂,还好,”长辞倒是回了一声。帝后立时抬了眼睛,眉松开了,声音有些急切:“……你,你可还怨我?”长辞看了帝后好一会儿,表情却也没什么变,又道:“不曾怨过。”朔令帝后脸上的神情本化开了些,她往前走了一步,犹豫似地开口道:“你那时候……还是怨我的罢。”灯笼的光还不如长辞手中那颗珠子来得亮,帝后往前走了走,灯笼那晃悠的暖光便溶了一半进夜明珠清冷的光里,余下的微薄地散着辉。长辞微微退了一步,那团清亮的光又吐出灯笼那点暖辉来。他目光纹丝不动,只道:“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