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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里跳动声慢慢微弱。“很难受吗?”他柔声问,“后不后悔对我伸出手?总是这么蠢,凌凌。”【无论如何,真正的我,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对的。阿谨永远不会真正伤害她。即便是那个点满红烛的奇异画面,勒紧她的红色阿谨也在最后放松了手指。阿谨不会……“不……”她终于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来,面前美貌的少年愣了愣,侧耳去听。“不甘……”沈凌挣扎起来,用力挥舞着双臂,锋利的指甲划过他的脸。——只是轻轻一小划,那里却像被刀片砍断一般,溅出极浓稠的——那不是血,那是暗红的恶心的碎片——沈凌心中大定。她的指甲和牙齿永远不会伤害薛谨,如果能够伤害,那么这个东西绝不是薛谨。可这个东西就是和她的阿谨一模一样,这个东西和她的阿谨没有区别,只除了温度与——“不甘心。”沈凌说完了那三个字,指甲毫不留情地划开掐住自己的东西。后者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血腥地被炸开,一如她过去用指甲划开的生命——事实上,当沈凌念出那三个字时,他就晃了晃,变成一缕模糊的烟,缓缓散去。沈凌重新跌落在地,因为之前的窒息感,她抚着胸口咳了好一会儿。收音机完好无损,胸口也没有破开,颈上没有手指印。刚才的那个东西是阿谨没错,但不是实体的阿谨,不是独立的阿谨,不是完整的阿谨,是……是在长廊里呼唤她的某片幻象。【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这个耳熟的少年嗓音,就是阿谨。她一开始就该发现的。阿谨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自己,阿谨抽泣着低喃这三个字,告诉了她破解这片幻象的钥匙,从而将她带到了……沈凌抬起眼。她面前,不知何时,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死寂回廊,已经变成了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里黑色的、密密匝匝的人拥挤在一起,热闹地说着什么,而她只是伏在地上的一抹虚影。……带到了这里。带到了能告诉她真相的地方。沈凌喘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嗓子里隐约的痛感终于消失了,才撑住膝盖站起来。她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她必须做好准备,第一个试图直接杀死她的幻象就说明了这地方极其危险。如果那时她被幻象阿谨杀死了,沈凌猜,那大概就是直接回到现实的长廊里,根本不会来到这个地方。因为就连幻象也在急切地向她暗示他身份的不对劲,从一开口就故意犯错,简直是逼着她去怀疑他,激怒他——为什么?阿谨不想让她来这里?不不不,她的那个戴戒指的阿谨现在应该还在酒店里……那就是,某种属于阿谨的意识,不想让她出现在这里?考虑到自己误入之前位于接近廷议会的位置,结合黎敬雪提出的疑点……难道,那个廷议会主席手里有阿谨的一部分意识?或者他把阿谨的一部分意识封存在那条长廊里了?为什么?沈凌越想越乱,她本就不擅长捋清这些难题,索性甩甩脑袋决定不捋了,收集信息后直接出去问自己的阿谨。于是她左右打量了一番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一个挤满人的广场,广场入口处有一座小桥,小桥远处一道河堤,河堤上有一间小小的八角亭,八角亭上挂着一串串的白铃铛。沈凌一愣。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走到那座桥上,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我现在所待的地方很喜欢放烟花,每天的祭典都会在桥上燃放烟花,掉落的焰火会降在水面上。还有一道河堤,河堤上有一间小小的八角亭,坐在上面既能看见烟花,也能看见月亮。】可是这座桥的上空没有烟花呀,河面也没有掉落的焰火。【八角亭上会挂满五颜六色的铃铛。铃铛的材质不算好,颜色都是小孩用浆果和树叶乱涂的,所以一下雨就会掉色。】可那边的八角亭上也没有五颜六色的铃铛,全部都是白色的铃铛,还有红色的……沈凌又走近了一点,看清楚了八角亭上悬挂的东西,脑子嗡嗡作响。白色的铃铛。白色的、用细小的鸟骨做的小铃铛。那些鸟骨很轻,大小玲珑,正正好好适合支撑一只紫色的小鸡崽蹦蹦跳跳——就是沈凌最喜欢一起玩的那只毛茸茸小鸡,她和他在一起互相蹭了那么多次,她清楚他骨头的形状与大小。而串起铃铛的长绳是红色的,悬挂在那里,打结的绳子末梢往下滴着红色的血,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八角亭下,以及河堤上。因为被风吹起的时候,铃铛会晃荡,被染红的绳子也会晃荡。而如果下了雨……【但是这里的雨一向很和缓,成线的雨只会一点点把颜料晕开,再融在每一粒雨珠里滴下来。这个时候可以藏在桥洞里仰头去看河堤上的八角亭,你会看到一粒粒彩虹糖一样坠进水面的小雨滴。】“骗子。大骗子。”只会看到被丢进河里,沉入沙中的骨头与血。这里没有彩虹,没有星河,彩虹和星河只存在于阿谨讲给她的故事里,只存在于阿谨保护着她的世界里——一如那个与金色小美人鱼跳舞的紫色魔法师。沈凌浑浑噩噩地看着那尊真正的八角亭,脚底打滑膝盖发软,想要过去把那些铃铛串都摘下来,好好拢进手心。可是烟花声惊醒了她。噼噼啪啪的,吵吵闹闹的,随着广场上人群的喝彩声一起,在被围拢的最中心,盛大腾起的紫红色烟花。“杀了他!”“杀了他!”“烧死,烧死,烧死,烧死……”沈凌跌跌撞撞冲回去。她心里隐约知道了什么,但只能绝望地祈求那仅仅是被点燃的烟花。烟花……阿谨说那是烟花。他还说会有掉落的焰火。可他是个骗子,大骗子,史无前例的大骗子,混账透顶的大骗子。沈凌终于撞到人群最前方的位置。她看见了一尊祭坛,祭坛上堆着枯萎的稻草,被点燃的由藤紫色烧成薄鼠色的羽毛。而祭坛上没有被绑起的殉道般的可怜虫,祭坛上只有一个蜷在薄鼠色火焰里睡觉的少年,骨与血都丧失殆尽,仅存的皮让他看上去又美又宁静。这个祭坛就像是他的巢。他出生的巢,也是他死亡的巢。站在这个祭坛旁身着祭司服的人类高声颂道:“此为灾祸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