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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她刚进门那一年,性子真是比啥都软,两个嫂子说什么都不计较,能忍则忍,能让则让。 如今有些不同了。 她还是笑眯眯和善得很,从来没句重话,却不是什么都答应。有时你说半天,她好像没听见,催问她还笑着让你重复一遍说刚才走神没注意听。有时说对不起啊嫂子,这事你同我说不好使,我管儿子都管不过来,不cao心这些。 她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就只她自己才知道,姜蜜这个人吧,谁来找她她都不摆架子,要是小孩儿过来她还拿糖给你,这些小事情她不计较,你当她好说话想拐她帮忙就不容易了。 像李氏,趁婆婆不在,她跟姜蜜诉苦不止一回。 说很多事都是不得已,有苦衷的。 说早先有些事做得不妥,给弟妹道个歉,望她不计前嫌。 又说什么独木难支,亲兄弟应该守望相助,互相之间生了隔阂爹娘看了也难受。 …… 李氏说得特好,寻常乡下人都说不成这样,姜蜜不顺着接,反倒说你小题大做了。 “舌头跟牙都有磕碰的时候,兄弟之间有点摩擦实属正常,何至于记仇?二嫂言重了。” “我从来也觉得兄弟之间当守望相助,只不过吧,做学问跟种庄稼不同。家里一亩庄稼地,你多做些我就能少做些,读书不是这么回事,读书凭自个儿,谁都帮不上忙。” 李氏听着姜蜜好像话里有话,还在琢磨,姜蜜就放下手上的活站起来了。 她站起来,稍微走了两步,看向李氏说:“该做饭了,二嫂还不回去?” ☆、049 从卫成中举之后, 卫家门前没清静过,哪怕流水席都吃了也还有人往他家来。问卫家啥时候搬进城?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 打算? 有什么打算不都得等来年考完再说。 中举之后的第二天开春, 新晋这些举人就要上京去参加礼部主持的会试,因为会试在春天,被称作春闱。春闱和乡试一样考三场, 内容也差不多。 先前从府城回来的时候, 学官曾叮嘱卫成让他即便中了举,也莫要一味沉浸在喜悦中, 应该好好为来年的春闱做准备,争取更进一步。 学官的意思是, 他毕竟还是太年轻,一次要中可能玄乎,但不是没有机会,应勉力一试。 卫成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他最近都有在看书,并且还进镇去买了纸笔回来准备再练练字。姜蜜本来以为中举之后是不是可以等三年再去考会试,问了才知道不行,卫成说年后就要上京, 路费是朝廷出, 所有新晋举人必须到京城应考。这次要是不中的话,以后还要不要继续考就看自己怎么选择。 他这么说,姜蜜再不敢去耽搁,平日里都主动将砚台抱开,不让胖崽儿缠人, 又和婆婆商量备足了炭,生怕他在冬日里久坐冻着自个儿。 看家里这么紧张,仿佛又回到乡试之前,卫成说来着,说他乡试中试机会很大,会试是真没底,让家里莫要期望太高。 能去参加会试的写的文章都不会差,到时候估摸要拼运势。主考官喜欢的风格不同,读书人擅长的也各不一样。有人诗词做得好,有人写笔好字,有人写文章优雅别致。 卫成这三样都还凑合,但不突出,他文章朴实,不整花里胡哨的东西,擅长破题,很有见解。 因是乡野出身家境贫寒,卫成见过太多的不幸和不公,他从知事起就在琢磨各种问题。这人实在,文章一贯起调低,逐渐走高,以小见大。主考官要是欣赏他这样的,会觉得这人是个实干派,人又踏实稳重,取上外放出去磨炼一番眼界开了能成大器。只怕不幸遇上不欣赏这种的,路数上的东西没法改,卫成也没想去改,就想去搏一搏,光会写漂亮文章不好使,朝廷总需要能做事情的人。 他觉得自己是能做事情的人。 村里还在议论卫家,卫成又沉下心来读书去了。最近姜蜜他们总被村里人问起,问举人老爷呢?怎么整日都不见人?在忙什么? 姜蜜就说读书,来年春天还要去考试。 “都中举了还不够?还要接着考?” “听相公说是朝廷规定必须要考,下回考得好朝廷会直接安排差事,考得不好就需要回乡来自个儿谋缺。” “那下回要是又考中了,叫啥?” “叫贡士。” “我咋听说比举人高一级是进士呢?” 姜蜜摇头说不知道:“我是听相公说的,差点就听晕了。” 从卫家人口中得了准话,村里听说他来年还要去考试,纷纷感叹读书人太不容易,咋的考起来还没完没了?这些话卫成一句也没听见,他每天除了练字就是读书,想放松一会儿就去逗儿子。他跟砚台念三字经千字文砚台听一遍两遍还安生,多几遍就将胖脸儿往姜蜜胸前埋,埋好还要拿胖爪爪捂住耳朵。不听,坚决不听。 他一捂耳朵卫成就叹气。 姜蜜问咋的? “我估摸娘要失望了,猪崽他压根不爱读书,你看看他耳朵捂得多紧,生怕多听了一句,这还考状元呢?” 姜蜜听他管儿子叫猪崽就拿脚尖踢他:“说什么呢?让娘听见又要训你。” “他这么胖不是猪崽?” 姜蜜横他一眼:“你还说!” 卫成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卫成跟姜蜜商量说他回头去爹娘那头铺垫一下,得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长得白净不一定就是读书人。 “可我觉得砚台挺聪明的。”姜蜜往卫成那边靠了靠,说,“相公你说是不是因为你总是反复念那几句,他听烦了?” “他才半岁就能听书听烦了?” “咋不能?别说他,我都听烦了,不然你换个,读个四书五经来听听,或者背两首诗。” 砚台没听到他爹读书的声音刚刚已经把手放下来,他一脸享受的趴在他娘的奶奶上,胖爪子就搭在那上头,趴得别提多舒坦了。这时候卫成又念起诗来,他苦了下脸,不知道听没在听,至少这没再伸手去捂耳朵。 卫成是真想知道臭小子到底咋回事,他把一首诗翻来覆去背了八遍,八遍没完砚台不肯听了,这会已经不是捂耳朵的问题,他从姜蜜怀里探出来,伸手往旁边去打这傻爹。 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念念念!真烦!烦死了! 姜蜜握住儿子抬起来要打人的胖爪,放到嘴边,亲亲他手心。一阵好哄才把砚台给逗乐了,等儿子笑出声来她才转头去看男人,她眼神里满是促狭,仿佛在说怎么样?我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