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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帝王的父皇有太多的无奈,所以当日高嬷嬷无数次留着泪讲述帝王的薄情,她都是无言地将言语叉开。 瞧见德妃娘娘送来的料子里还有匹琥珀色的锦绫,何子岚欣喜地捡了出来,想要替弟弟绣上一双软底的便靴。她再翻了些上好的松江三棱布,便替何子岕裁起了小衫与布袜。 何子岚正给弟弟绣着布袜上的云缕,宫婢小环轻巧地打起珠帘,冲她曲膝行礼道:“公主,高嬷嬷来了,您见还是不见?” 小环跟了何子岚五六年的时间,已然对主子的性情摸得精透。高嬷嬷虽是何子岚亡母的亲信,在长安宫却不大受待见。每次她来,不是惹得何子岚掉泪,便是将她自己气得甩门而去,有好几次还要何子岕从中斡旋。 何子岚听得高嬷嬷的名字,果不其然皱了皱眉头,将手里的丝线咬断,板着脸说道:“叫她进来吧,指不定是弟弟那边有什么事儿。” 高嬷嬷就着小环打起的帘子进了殿,向何子岚曲膝问安,瞧着炕上摊开的绸缎布匹,多嘴多舌地问道:“公主这是要添些夏衫?这几匹缎子颜色当真好看。” “高嬷嬷坐吧,这是德妃娘娘方才送来的绸缎,我正想替弟弟缝双便靴,您瞧那块琥珀色的锦缎如何?”何子岚敷衍地问道,对这位老嬷嬷添了些无奈之色。 闻得是德妃娘娘送来的东西,高嬷嬷脸色便凝重起来,她起身冲何子岚行礼,切切说道:“公主,不是奴婢多嘴,德妃现如今隔三差五往您宫里送东西,莫不是想笼络人心?奴婢早便说过,当年大学士去得冤屈,许家一家都去得冤屈,如今莫不是陛下迷途知返,才要德妃从中周旋?” 何子岚将脸一沉,冷冷说道:“嬷嬷,这些个话也就是在我长安宫里说说。漫说你只是个奴婢,便是我又哪里敢评说父皇的功过?嬷嬷若是真心希望我与七弟都过些安生日子,往后这些话再别提起。” 高嬷嬷被何子岚说得脸色讪讪,却是长叹一口气道:“奴婢只是气不过,才想着将当年的事情与公主您说说,偏公主您讳莫如深,奴婢并没有旁的意思。” 何子岚端起炕桌上的茶盏淡淡抿了一口,又重重搁回原处:“嬷嬷请回吧,我这里摊着一大堆的东西,还要收拾收拾。您也晓得我长安宫里奴婢缺少,凡事需要亲力亲为,嬷嬷好走。” ☆、第一百九十一章 故居 小环本就瞧不得高嬷嬷对何子岚总是说教的态度,巴不得何子岚口中说出送客的话语,立时便将帘子挑起,轻脆地冲着高嬷嬷说了个请字。 高嬷嬷脸上挂不住,有些话到了嘴边只好咽下,只冲着何子岚叹息道:“公主,老奴说句僭越的话,您实在不如七皇子重情重义。” 何子岚目无表情,只是瞅着高嬷嬷悻悻离去,眼圈蓦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小环眼望高嬷嬷离去的方向轻轻啐了一口,转身打来盆清水,替何子岚净面,诚心诚意劝道:“公主,高嬷嬷越来越没规矩,您纵然敬着她是从前的老人,她却总是倚老卖老,再不能惯她的脾气。” 何子岚没有答话,只用双手掬起一捧清水往脸上洒去,闷闷说道:“使人去瞧瞧子岕在忙什么,他若是无事,便请他晚间来长安宫里用膳。” 小环乖巧地答应着,又替何子岚重新匀了面,这才唤了个小太监往长平宫寻何子岕。其时,高嬷嬷正在长平宫新开的那片药圃前耕种,瞧着依稀是长安宫的来人进了宫,便悄悄尾随了上去。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夏风一吹,青莲宫畔莲叶又是接天浓碧,迎来一年最好的景致。 陶灼华除下了孝衣,德妃娘娘从前送的那些蜀丝与杭椆便派上了用场,娟娘早替陶灼华预备了夏衫,瞅着天气愈加**,便寻思着再替她制两身凉绸的裙衫。 主仆几个贪图凉快,时常在湖畔的水畔旁做针线。娟娘早命人醅上冰,再将四面的窗扇打开,醇厚的过堂风一吹,水榭里便有丝丝凉意。 众人有说有笑,原是为了纳凉取乐,到不在意真正做多少针线。菖蒲替陶灼华绣完了一条宝蓝色垂丝海棠的宽边腰带,伸了个懒腰立起身来,便轻轻灵灵走到廊下,去取醅在湖中的西瓜。 和子早与内务府的人打得火热,送上几许银钱,新鲜的瓜果便短不了青莲宫的份例。今日取来的西瓜还带着瓜蔓,宛若翡翠一般的绿色瞧着便沁人心脾。 茯苓瞧着那瓜个头有点儿大,不待吩咐已然搁了绣棚过来帮忙,两人合力将一只七八斤重的大西瓜搬到水榭里,拿刀剖了开来。取了正中粉嫩鲜红的沙瓤切成薄片,再盛在骨瓷兰纹的碟子里,菖蒲便恭恭敬敬奉给陶灼华。 陶灼华只是有一搭无一搭给自己绣块帕子,此刻南风熏染,被荷风吹得有几分陶醉,她将手上的针线往桌上一搁,便招呼大家同吃。 水榭里虽然凉快,做了好一会儿针线,娟娘额头上也沁出细小的汗珠。她将替陶灼华缝了一半的夏衫重新放回针线簸箩里,微笑着冲菖蒲与茯苓招手,也唤了一声忍冬的名字。 忍冬独自一人坐在临窗的绣墩上,依然与大伙儿格格不入。 只是她如今学了乖,瞧起来异常沉默,到似是安份守己。听得娟娘唤她的名字,忍冬便将手上绣的一双布袜放下,默不作声地向陶灼华曲膝道谢,再捧起块切成三角的西瓜,悄悄倚着窗边的立柱啃了起来。 陶家如今百废待兴,老管家忙得脚不点地,陶灼华本是有心立刻发落忍冬,却只好再等些时候。她拿银签子挑着西瓜,略显玩味地注视着忍冬。忍冬察觉那一道审视的目光偶尔在自己身上环绕,便将头垂得更低,并不与陶灼华目光相接。 算算时日,陶超然一家出海已然一年,陶灼华依旧接不到舅舅音讯,总是心间梗着根深刺。六月初十那一日,想着离上次出宫又过了几日,陶灼华便又向德妃娘娘告了假,想要再去寻老管家说话。 着了娟娘替她新制的湖绿色凉绸阔裙,再罩了件玉簪白的右衽掐牙滚边半臂,陶灼华拿着出宫的对牌,带了娟娘与茯苓去东风醉酒楼寻老管家。 比之上次前来,东风醉已经重新修缮过,显得更加古朴典雅。老管家特意在后头专辟了几间净室,都依着从前陶府旧居的样子布置,预备陶灼华过来说话。 另有条长长的过道隐在一片青砖黛瓦的厢房后头,两旁植了些雏菊与苍兰,通往一个被修竹半遮半掩的月亮门。打开月亮门,便通着老管家在槐荫胡同购置的宅院角门。老管家精心算计,将陶府与东风醉连在了一起。 闻得陶灼华再次出宫,老管家喜不自胜。他拱手行了个礼,笑咪咪地说道:“表小姐,咱们终于盼到了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