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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念喉咙一咽,给他个白眼,转身倒茶去了。 她自己都记不清,自从来到祁府,她已经送出去多少个白眼了。 ---- 把茶杯递给他,沈长念才发现,比起他眼角的疤痕,他右手的伤才更为恐怖。 手背上的伤痕从食指指背一直延伸到露出来的手腕,宽大的衣袍里,隐隐约约可以瞧见小臂上的伤。 迄今为止,还能看见某些伤痕上翻出的血rou,或许是因为当时的条件恶劣,治疗不当,所以参差不齐地漫布在他的手臂上。 沈长念稍显踟蹰:“你这伤,怎么来的?” “打仗,挂彩,治疗不及时。” 他随意抬眼一看,抿茶,漫不经心地回答。 仿佛那些伤口并非出现在他的身体上,仿佛那些伤口从来没为他带来过痛苦。 沈长念犹豫着,还是噤了声。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如果他不想告诉你实情,哪怕再逼问,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如是想,但那可怖的伤痕却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无法抹去。 第28章 糊涂 漳州水灾来势汹汹,水量之大前所未有。但好在上年皇帝听取建议,已经早已派人加固水坝,清理疏水渠道。 只是因为时间原因,所以黑水的水利工程并没有完全整治好,否则这次水灾也就不会发生了。 但好在毕竟整治过,所以实际的损害并不大,需要商讨的就是派去赈灾的人选。 商讨时候,祁学谦正准备推荐谭宸去赈灾,结果没想到先被人抢白。 “微臣以为,工部侍郎赵文杰品行端正,行事严谨,定然可以承担安民重任”沈重掷地有声。 皇帝翻阅完呈上来的折子,蹙眉道:“赵文杰品行尚可,只是年纪尚浅,资历恐怕不足,换一个人或许更好。” “那,加上谭宸可好?”沈重应道。 皇帝沉吟许久,方才转向祁学谦:“祁爱卿意下如何?” 祁学谦似笑非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 此次赈灾本来不是难事,只要处理稍微得当,多半都会成为功劳。 他的确有意趁此机会,让谭宸升官,毕竟他现在的职位约束了他的能力。 只是眼下被他们两人主动提出,倒显得分外不怀好意。 但他们这次推举的人都是和他相关的人,说白了,那两人都是他的党徒。谭宸与他相交多年,赵文杰是往年科举受过他赞赏的人。 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还想在洪灾时候动手脚。 “杀鸡焉用牛刀?因着往年的预备,此次赈灾,实则不需要过分劳心劳力。今年科举选出大批人才,何不磨练新人?” 祁学谦忽的一笑:“本年探花周慕礼,性情温和,少有雅名,以微臣之见,他就很合适。” 沈重脸色发绿,面朝帝王,跪地不起:“陛下,周慕礼虽年少有名,但从未参与过政事,怎么能担此重任?还是让谭宸去的好。” 严佑元的面色也不好看,战战兢兢地摆起皇帝的威严,出声:“关乎天下黎明百姓,哪里有大事小事的分别?祁爱卿向来谨慎,这次却是考虑不周。” 尔后顺次说道:“依朕之见,还是派谭宸前去,方为上策。” 无论对方如何,祁学谦却不能不给他皇帝的颜面,劝阻:“陛下……” “难道在祁爱卿眼里,朕的话不管用吗?”严佑元倏忽把折子摔在地面,满是怒气地吼出声:“还是祁爱卿觉得,你比我更适合这个皇位?” “微臣不敢,可是……”祁学谦登时跪地,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慌乱。 “没什么可是的,此事就按我说的办!”严佑元两眼圆瞪,显出皇威。然后态度稍稍平缓,轻叹:“朕乏了,都下去吧。” “臣等告退”两人一前一后出宫门。 沈重捋着花白的胡须,大笑,笑声里带着嘲弄的意味:“祁大人没想到也会有今天吧?” “今天?哪天?晴天?雨天?” “祁大人是聪明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沈重眯眼,眼里闪出精光:“若是往日,想必祁大人定是要逼得帝王就犯。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祁大人还是夹紧自己的尾巴。” 祁学谦浑不在意:“一个酒囊,一个饭袋,凑在一起还能反天不成?” “你……”沈重捋胡须的手陡然一紧,枯瘦的手背显出青筋。 “沈大人可别所想,我说的不是您。” 一句话把沈重的话又堵回去。 祁学谦的车轿先到,他上车轿之前,挑衅式地瞥了沈重一眼。 沈重的手又是一紧。 “畜牲”望着原处离去的车轿,他狠狠骂出声。 前来迎接的小厮听见他的骂声,“扑通”一下径直跪在地面,磕头不止:“老爷恕罪,我并没有拖延,老爷恕罪。” 听见声音,沈重把目光转回到这小厮的身上,蔑视一笑:“果然是当畜牲的命。” 小厮忙笑道:“是是,能给老爷当畜牲,也是奴才的福气。”边说着,他成凳状跪在马车前,请沈重上车。 沈重踩着他的后背,稳稳当当地上了马车。 小厮的谄笑却始终没有改变。 -- 祁学谦的软轿,平稳地朝着祁府前去。 空气里忽的传来一阵甜腻的香气,他想了想,呵止轿夫。 跟在他身旁的刘泽奇,即刻作出警备的姿态,掩护着祁学谦下轿,他紧张地低问:“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嗯”祁学谦不在意地应了声。 “请您吩咐”他抱剑行礼,戒备的姿态却表明他的谨慎,仿若只等一声令下的出鞘之剑。 祁学谦上上下下地摸索,蹙眉:“钱。” “钱?”刘泽奇以为自己没听错,不可置信地重复道。 “钱”语气肯定。 刘泽奇一愣,收起警备的姿态,无语地把携带的碎银两和铜钱掏给他。 想了想,他还是吐槽道:“下次借钱,别弄的气氛这么紧张。” 祁学谦不自主地想,我没把气氛弄紧张,是你自己理解错了。 所以他回答:“是你太笨。” 如果这人不是自己的好友,刘泽奇恐怕就直接上手把银子抢回来了。 可因为两人相交多年,他还不得不跟着祁学谦,护卫他的周全。 刘泽奇真想替自己掬一把辛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