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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 “我不认同你的观点。如果仅仅以某个人的想法来定罪,那我估计监狱里早就人满为患。实际上,我这些年接触到了成百上千有心理问题的人,他们要么想伤害自己要么想伤害别人,有很多人在挣扎中举起了屠刀,但最后都没有真正动手人,他们或许谈不上是人们印象中的那种好人,我们可以从道德上批判他。但没有犯罪就是没有犯罪。” 警察不再说话,似乎是认可了这个解释。 “他怀着对自己的愤怒和失望回到教师办公室,等着自己的结局。在他的设想中,潘越会投诉他、报警。他谋杀未遂,将会受到法律的惩罚,至少他老师的这份工作保不住了。 “可几分钟后,他接到了其他老师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潘越坠楼身亡。他及时收手,但潘越依然如同他的计划坠楼。他告诉我说,当时他大脑一片空白,有些震惊,有些惶恐,还松了口气。他不希望警察怀疑自己,于是按照既定计划上楼,在潘越的书包里找出他的素材本,撕掉了潘越翻译的那首英文诗放在他的书包上,他清理了鞋印,藏好素材本下楼的。如他所料,警察完全没有怀疑他,甚至连疑问都没有,很快这起案件以自杀结案。 “他事后分析,潘越坠楼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潘越不小心失足坠楼,因为他离开楼顶时潘越还坐在栏杆上;第二种可能性是潘越的确深受刺激,跳楼自杀;第三种可能是两者都有,因为沮丧和失落,导致他不小心坠楼。周宏杰说,潘越是个很敏锐的孩子,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的最低谷。破碎的家庭,充满谎言的父母,喜欢的女孩子拒绝自己,被同学们嘲笑,父亲是杀害老师父母的凶手,老师想要杀害自己……这一系列事情对这个小男孩的打击未免太大,所以他不慎坠楼。 “仇恨对象的儿子死了,他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良知、道德、正义、责任这些情绪回到他失控的大脑里。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他意识到,谋杀计划是如此的荒唐可笑,夺走仇人儿子的生命不会让他快乐。 “全校所有人的关注点在被潘越告白的那个女孩子身上,那个女孩子承受许许多多的指责,精神几乎崩溃。让学生承担老师的过失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但他没有自首的勇气。愧疚心理而产生的心理负担跟事情的大小成正比,可他面临的事情和人命相关?潘越坠楼案带来了深远的影像,接下来的所有时间里,他都沉浸在如湖水一样的内疚感中。 “他焦虑、紧张、恐惧、忧愁,再加上原生家庭的不幸,他毫不意外地得了抑郁症——这些年我治疗过许多抑郁症患者,他算得上比较有特点的一个。他想过寻死,但他有理性尚存,能控制自己的抑郁症,不至于达到那种‘死比活好’的程度。他毕业于著名师范大学,在学校里受过心理学教育,有一定自我治疗的能力,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于是找到了我。我给他开了三四年药后,他终于告诉我前面提到的事。 “……他的抑郁症多次反复。曾经有两三次他的抑郁症有好转的迹象,中间断断续续停药了五六年时间。直到最近他又来找我。 “两周前,他来找我要求开药,在此之前他已经三年没走进我的办公室了,我以为他的抑郁症已经好转了。我问他为什么要再次吃药,他说,他的学生,就是那个受到牵连的女生回到了南都二中,她现在依然因为潘越坠楼无法释怀。周宏杰说,既然无辜的学生都无法释怀,他这个始作俑者怎么能无忧无虑活下去?他的愧疚感也因为那名女生再次回归。 “你们知道,抑郁症的药只能一周开一次。一周前他来见我,这一次他看上去比之前更焦虑。他说,那名女生和她的教授在重新调查潘越坠楼一案。我告诉他没什么可担心的,因为他确实没有动手杀人。我的安慰对他来说可能没用——这些年我们交谈太多,他对我的方法很熟悉。对他这样的病人我很无奈,要知道,心理医生并不是万能的,战胜抑郁症的主要力量还是来自自己反复的思考和行动。我不知道他能否听进去我的话。 “……他拿着药走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这些年他在我有好几次露出过自杀的念头,但最后都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克服了。这一次,大概确实不太好过。” 陈医生最后说:“……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事实了。” 陈医生的访谈视频播完,会议室再一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思索陈医生的话。 “真可怕啊,”蒋园慢悠悠开口:“真可怕啊。程茵真可怕。” 众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蒋园说:“想想看,如果没有我偷拍到的视频,周宏杰电脑上的遗言,再加上心理医生的证词,警方会百分百认周宏杰是自杀的——就算找不到毒鼠强的来源你们也会这么下结论。更何况这起案子不会引起任何的质疑,周宏杰绝对是所有警察最喜欢的那种受害人,他一个直系亲属都没有——养父养母也去世了,亲戚朋友也不多,自然也不会有人会因为他的去世来找警方扯皮。” 王文海不语——蒋园说得没错,当刑警的人大都有这样的共识:工作中最难的事情不是面对受害人,而是面对受害人的亲属。周宏杰没有直系亲属,确实减轻了他们的负担。 王文海把积累的疑问对准了季时峻。 “季教授,你的观点呢?” 季时峻似乎在思索什么,实际上视频的最后几分钟他没有认真听,被蒋园扯了扯袖子后才回过神来,他道:“我基本上同意陈医生的判断,周宏杰说的是实话,他没有对潘越下手。” “这些也没必要讨论了,”蒋园敏锐地质出,“想弄清潘越坠楼前五分钟发生了什么。问问程茵好了。” 于是,众人连午饭也没吃,转战审讯室。郗羽和李泽文一行人站在玻璃后,看着审讯室的程茵。 郗羽怀疑这全世界所有警察的审讯室都是一样的,昏暗没有窗户房间,土气暗淡的桌子椅子,犯罪嫌疑人的座位对面是一面单向透视玻璃墙。因为没有窗户,审讯室的灯的亮度照理说很高,可暗淡的桌椅和装修犹如一个黑洞,吸走了所有的光,以至于出现了光强足够但照度暗淡的奇特景象。 此时的程茵已成阶下囚,但她依然如女王般坐在黑色桌子后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玻璃墙。这说法丝毫不含任何修辞承认,她此时的脸是郗羽见过最接近“面无表情”的脸,她那张久经训练的美丽脸庞就好像一张白板面具般,看不到愤怒、焦急、喜悦,任何人类应该有的表情都没有。但毫无疑问,从她的眸子可以知道,她在思考,在审视、在反思自己为什么变成犯罪嫌疑人。 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