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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欲绝但为君 109 天罗地网劫难逃

    「哟,你终于回来了!」

    才踏入毓慈宫的傅迎春,冷不防就被这凉薄的嗓音给喊住。

    「难得你这太子太傅消失了三日,忙什么去了?」

    傅迎春皱着眉瞪向裴少懿,「忙殿下交办的事情;怎么?看我回来,见猎心喜,有与咱抬槓的雅兴?」

    她一身官服却未戴官帽,抚着长发,抿唇轻笑。「是嘛!举凡眼前无人可相谈;既无珍饈,我也只好忍着吞糟糠了。」

    「你可真会糟蹋人!好罢,你就别与糟糠说话了……」傅迎春懒懒的撇着嘴,一副不想多谈的掏了掏耳朵。「殿下在哪儿?」

    裴少懿起身迎了上去,「殿下不在!陪駙马去给梅相祝寿,今晚不会回来。」

    傅迎春却是一楞,「傅某方进宫便听说皇后娘娘摔伤了,还伤得颇重……果然不当一回事?」

    裴少懿晃到她跟前,挑了挑眉。「这整整三天,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忙着採买兵甲,也替太子亲卫造了五百具弓弩……」

    「原来如此,那是我多想了,你不是躲着殿下就好。」裴少懿打断,然而傅迎春却因她这看似没头没脑的话而脸面一僵。

    「傅、傅某……没道理,躲着殿下。」

    「殿下不是拿你来试了药?」瞧这彆扭的模样!「我是担心某人给那文士的气节冲昏头,一时受不住悲愤,就这么咬舌自尽了。」

    傅迎春这下子全然搭不上话,才明白裴少懿完全就是有备而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想告诉你,没必要这样躲藏,殿下真正的目标不是你。」

    傅迎春一张脸登时垮了下来,「傅某明白那东西要用在谁身上……撇开当下的气恼,其实整个过程……也还好!」

    「你还真看得开。」裴少懿立马失了笑意,「不管你乐不乐意,总之,咱们三人现在都算是同条船上;我对殿下不改初衷,希望你也是。」

    「三人?」

    「你、我,藺湘君,不是三人又是几人?」

    「比起你或是藺护卫,傅某自是处之泰然……」傅迎春话说到一半,忽地换上一副玩味的眼神盯着她瞧。「裴内官,你这是在担心傅某或是藺护卫临时抽腿?」她总算明白裴少懿特意在此拦她的真正目的。

    「藺湘君那头,我已经先与她谈过一回……」裴少懿不客气的横她一眼,这女状元就是太过聪明的令人讨厌。「你就当作是我替殿下白cao一份心;如果你想,我能告诉你怎么克制那丸药。」

    「你都说那不是用在我身上的,我又何须担忧?」傅迎春双手环着胸,左右张望了一圈。「是说,怎不见咱们的钦差大人?」

    裴少懿敛眉,把湘君的去向说得云淡风轻。「兴许在官舍……怎么,想见她?」

    「不是,你以前提到她都咬牙切齿的,今儿个却是一反常态,傅某想知道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怎地像是突然把你给收买了?」

    面对傅迎春的探问,裴少懿双手反剪,一笑置之,「无所谓收不收买,我也只是在她转投殿下麾下之后,花点心思看清此人;她是不机敏,直来直往的死脑筋……不过!以当今世道来看,这样的人反而少了;就当个笑话来瞧,也还挺不错。」

    不是吧!摆明就是对藺湘君大大改观了!傅迎春掩唇,仍是止不住笑意的道:「哟!裴少懿,明明之前还颇忌惮着别人要将你的殿下给抢走,现在却反而同情起她来了?」

    「你什么时候听见我同情她了?妄加臆测!」她撇开头,瀟洒地晃了开。

    「哎呀哎呀,给我说中了还不认帐……」傅迎春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喃喃自语,「是说也好,相较于杀气腾腾的裴少懿,如今起了惻隐之心,或许对殿下更有助益?」

    ***

    许是其他大夫联合会诊起了效用,皇后一夜好眠,袁既琳得以稍作喘息,其馀宫人也就此松一口气。

    聿珏依照皇帝的嘱咐,隔日一早着手准备回府事宜。

    套上朱云绣袍,綰发上簪的聿珏一脸神采奕奕,与前两日忧心忡忡的模样大不相同;柳蒔松见主子心情好,忍不住好奇的问了,「殿下眼眉含笑,春风满面的……莫不是做了个好梦?」

    「说得对极了,本宫昨晚梦见祥云仙鹤,母后一夜好眠,此回劫难定能转危为安。」聿珏面容恬静的道,柳蒔松频频頷首称是,唯有知晓内情的两个宫女在一旁挽袖偷笑。

    聿珏前脚方离,昨日因给梅相祝寿,以致不在宫里的聿琤,终是偕同着梅相,赶在早朝之前入了宫门。

    朝臣议奏罢,聿琤才与梅相、駙马二人依约一齐上凰寧宫探视皇后,然在入殿探视之前,急忙赶来通报的,是容子衿。

    聿琤失笑,「终究,还是查了?」

    「是,遣了苑以菡出宫一趟,然后……」就在靠近寝殿前,容子衿把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稟告给聿琤知晓。

    她不过是一日不在宫里,想不到发生的事还真不少?

    「本宫明白了,你做得很好;先回去候着,本宫要好好赏赐与你。」

    容子衿满怀欣喜,行了大礼之后退下了,聿琤缓步迎向等着她一块儿入内的梅氏父子,「此人有急事来报,让父亲与駙马久等了。」

    「敢情昨日宫里出了什么乱子?」梅孟晁皱眉问。

    「是聿琤身边的人不太安分,咱会想办法好生处理;父亲,请。」

    梅孟晁久经官场,对于礼数自是周到,自知前来探视的时机晚了,先是自谴一番,再送上贺礼,与梅穆一搭一唱,好话说尽,皇后虽不领情,终究是得在表面上做足功夫。

    即便是亲家,梅家与皇后终究是疏离的,既然皇后无心留客,梅孟晁也不想自讨没趣,很快便告辞;聿琤送父子至大殿门口,梅穆见她没一齐回毓慈宫的打算,不免引人疑竇。

    「昨日因祝寿而不在宫内,聿琤自知有愧,也有些话想对母后说;你替我送父亲出宫门,咱们晚些在毓慈宫会合。」

    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聿琤敛起笑意,才折回大殿,一名生得高头大马的女官已是站在那儿,似是有话相稟。

    聿琤双手负于身后,逕自穿过了那人身边,「听说父皇昨儿个带了一群太医过来?」

    「是。」她低着头跟上,明明高了聿琤不只一个头,气势却矮了半截。

    别说是她,只怕就算是皇后,面对这权倾一时的太子,也要忌惮几分……更别说如今皇后已是因伤而奄奄一息,任人宰割。

    「谁的主意?」

    「似乎是……藺护卫。」

    「似乎?」聿琤顰眉回首,「这样支吾其词可不行,藺护卫是本宫身边的人,更是父皇跟前的红人,到底是不是?」

    她把头垂得更低,「是!是藺护卫说动圣上的!」

    美其名是给主治的袁既琳分忧解劳,时则是互相监视,避免有心人在药里动手脚……「湘君还真是不听话?」她的试探意图昭然若揭,只消湘君乖乖地不吭声就好,但显而易见,藺湘君就是做不到!

    聿琤无奈又难过的轻笑几声,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怎没见到聿珏?」

    「圣上有令,让云暘公主返家一趟。」

    「哦……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夫君又要远征,理所当然。」聿琤不无惋惜地叹了一声,「她想必还会再回到母后身边……咱们,静观其变。」

    在入寝殿之前,聿琤特意让她留步,「替本宫找袁既琳来,没事就暂且别让人来打扰,我要与母后长谈。」

    她恭敬的应承了,在聿琤入殿之后顺势把门带上。

    皇后听见了脚步声,以为是代为送客的心腹回来了,「韩馥亭,本宫渴了。」

    未几,一杯清茶穿过纱帐端至跟前,皇后勉强抬手要接,却在看清了那华美衣袖后惊骇失色,一把推掉茶水。「你……韩馥亭呢?」

    聿琤笑吟吟的撩开纱帐,即便茶水溅湿了衣袖也不在意,「韩内官去请袁太医了,母后又何妨让聿琤替你效劳?」

    「你身为堂堂太子殿下,我又怎敢劳烦尊驾给我倒茶?」皇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环顾左右,不见韩馥亭,两个宫女看见茶水翻倒却畏惧着聿琤而不敢妄动。她于是心凉了半截。

    聿琤弹指,「春月,收拾收拾。」

    「是……是,殿下!」

    皇后先是瞪着宫女,然后转向一脸志得意满的聿琤,「你什么时候……」

    「聿琤在母后身上花了很多、很多心思。」她的语调极其温和,敛裙在皇后身边落了座。「一切都只是为了了解母后的一举一动,不管是何时听戏、喫茶,又或是找了谁来唱唱小曲儿,包括您要与诸位夫人击鞠!任何大小事我都不愿错过。」

    她勾唇,轻轻搭上皇后包扎密实的左手,「母后虽对聿琤不闻不问,到底咱是您的女儿,该关心、问候的,一样少不得。」

    分明就是要控制她的一举一动!「你……」皇后牙齿打颤,一瞬间明白了自己坠马,乃是聿琤所致。「我怎会养出你这种女儿来……」

    「啊,母后早在一年前就与聿琤断绝关係,聿珏才是您女儿。」

    「你到底想怎么样!」说至激动处,无意间牵动了伤势,聿琤退开床畔,让宫女给皇后垫起软枕。「滚!你们这些个吃里扒外的贱人,滚……」

    「母后还是冷静下来为好,摔得如此严重,肯定很疼吧?您又何必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珏儿呢!你让她到哪儿去了?」

    她微抿着嘴,貌似无辜。「不是父皇下令要她回家去探望公婆,顺便给谷燁卿送行么?母后不知道?」

    一滴泪珠无声淌落,皇后这下终于明白,自己是给限制在这张床榻上,哪里也去不得,无人可用,若无聿珏、皇帝在身边保护着,只能任人宰割!

    「琤儿……你到底要什么?」皇后忍着疼痛,咬牙对着大女儿喊道:「你当真要本宫的性命不成?若是传出去了,你叫文武百官、黎明百姓如何看你?你即便是登基,也要背负着弒母的骂名……」

    「是啊,聿琤到底要什么?」聿琤遣退宫女,重新坐回皇后身边,「母后,你还记得上回击鞠后,你我在此说过的那些话?」

    皇后颤着声调,任由聿琤替她拭泪,「怎可能……怎可能忘?」

    聿琤展眉,笑得很是温柔,轻抚着皇后苍白忧伤的脸道:「我说,我要把您对聿珏的宠爱都抢来,对不?」

    皇后僵硬的点了点头。「我想了很久,发现我错了,您对聿珏最大的疼宠,便是稳稳坐在这儿替她瞻前顾后,偶尔动用枕边细语去说动父皇,您就是她在宫中的靠山;换言之,只要有您在,聿琤就难以动她半分!」

    她悠悠起身,「于是,聿琤终于想到了一个好法子……我先将您给除了,再来动她,您说这样,事情不就简单多了?」

    皇后颤着声调,「你……我早该把你给杀了!早该把你……」

    「您就是对聿琤太过心软了!」聿琤笑得有些凄凉,摆了摆手,「来日无多,我会让聿珏再回来陪陪您;你们两个,好生伺候着母后。」两名宫女齐声称「是」,伴随着皇后发疯似的狂喊,她从容地离开寝殿,在韩馥亭替她开门时,揹着药箱匆忙赶来的袁既琳已是立于跟前。

    「拜见太子殿下,不知道殿下急召下官是……」

    「母后心情不大安稳,好生看管,莫要让她伤着自己,尤其在聿珏回来之前,千万要保住她的性命。」

    「下官遵命。」袁既琳为之一窒,在瞧清聿琤的表情时倒抽了一口气,「您……没事吧?」

    两行清泪自脸上无声滑落,失落无助的神情荏弱堪怜,此刻的聿琤,全然不像决意狠心弒母的样子。

    聿琤回神,始知自己落泪,她茫然抹去,「没事……本宫问你,这几日,聿珏可都陪在母后身边?」

    袁既琳轻应,「云暘公主对皇后娘娘很是孝顺,不仅朝夕相伴,无论喝汤吃粥,又或是施以汤药,大多时候都亲力亲为。」

    「朝夕相伴、亲力亲为?果真是好女儿!既然如此,本宫倒有一计……」聿琤噙着泪水,笑容却揉杂了绝美与阴狠,要袁既琳附耳过来,把计画告知与她。

    袁既琳吓得脸面苍白。「太子殿下!这样,难道不会让四公主……」

    「不用担心,你还不了解聿珏的为人?」聿琤胜券在握地扬起下顎,逕自往毓慈宫走去。

    「她可是我仁慈的好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