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欲绝但为君 103 思君之情彼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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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眼泪,无可抑制的跌出眼眶。 就在梅穆身躯沉下的瞬间,少懿一度以为自己的心正在死去。 既是死去,为何还会心痛? 早知道自己不过是聿琤手上的一枚活棋,任她呼来唤去,当捨则捨,想牺牲就牺牲。 早就有所觉悟的,不是么? 口口声声说只有自己成为梅穆的侍妾,她才见放心,还要迫使自己替她產子,不仅心要彻底奉献,连身子都给她利用个彻底…… 这就是她裴少懿誓死效忠的主子吗? 「少懿,你真美!」那是梅穆在恣意逞慾之后,所说的唯一一句话。 待他彻底睡下,裴少懿强撑着交欢过后的不适,一手压着肚腹,在抄起褪下的官服时,那把给她暗藏于袖间的短匕忽地现前。 她咬牙,回头瞪着那睡得不省人事的梅穆,方才的交欢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凌辱! 如果能够,她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但她不能。聿琤还要藉着梅家的势力掌权;她的心愿就是助聿琤登上那御极之位,等到那时候…… 她沮丧的低头,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心软了。 打从爱上了聿琤之后,助她登基便成了自己生存的意义;杀梅穆虽然快意,却也等同于将自己与聿琤一齐推向悬崖,再无转圜馀地。 儘管对聿琤这样的决定有着满腔怨言,她终究是不能够……不能够轻易毁掉她与聿琤经营多时的成果,以及唯一的生存目的。 她咬紧牙关,随手穿妥官服便离开寝宫!唯有这样,她才能压下满腔厌恶,以及想将梅穆分尸的衝动! 远处的梆子声传至耳里,四更天了;深夜秋风冷透肌骨,衣衫不整的她行于宫内,在书斋里找着了同样睡得饜足,衣不蔽体却浑身散着热意,以及奇诡香气的聿琤。 香炉处还存着裊裊芳香。她在聿琤身边跪了下来,于肚脐处寻找到了一颗奇异的丹药。 这就是,异香的来由? 『您身上这香味……很是特别?』 『只是香粉味儿……你还是自个儿洗吧!』 聿琤与梅穆的调情歷歷在目,当时她身上飘散着的,可不就是这香味儿? 直觉有异的裴少懿不敢多待,趁聿琤翻身之际,掩着鼻口踏出书斋。 不见傅迎春;那个在她被遣去服侍梅穆之后,傅迎春儼然成了最为受宠的心腹,且还身兼太子太傅等要职。迎春不在,而聿琤却像是与某人欢爱,彻夜纵慾的模样。 莫非,聿琤是找到了另一个能伴她缠绵繾綣的人儿,才能狠心的将自己给拋弃? 正当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少懿却是在偏房的远处,偶闻了一连串作呕的声响。 是真的有人连连作呕,在这只馀梆子与秋风声响间的寂静夜晚,任何异音都显得格外突兀。 她无声走近,只见回廊尽头,一人隐于廊柱之后,正攀着栏杆催吐,那人一身雪白,显然只着襦衣,身边还丢了件貌似朱红的官服。裴少懿不敢大意,握紧了袖里的短匕欺身上前。 就在距离那人不及五步之遥,少懿踩着了一纸窸窣,她拾起,藉着长明灯定睛瞧来,那信笺上明白道出了此人身分。 她睁大了眼,「竟然是你?」 * 今夜所发生的种种,肯定是湘君入宫以来最煎熬的一切。 『在纵情于我之后,你还能说你爱着聿珏么?』 聿琤的话语,就像紧箍咒般将她牢牢圈住。 『好个贞洁烈女!你心里想着聿珏,却与她的亲姊姊在床榻上恣意缠绵!』 不!她是被逼的,给人下了药…… 『若是让聿珏知道你在别人面前这般屈膝承欢,她会怎么瞧你?』 聿珏知道她的苦处!聿珏知道的…… 『你不配再见聿珏,你不配!』 熟知她心思的聿琤极尽羞辱之能事,在连番缠绵之后,湘君趁着聿琤熟睡之际夺门而出,欲摆脱那奇异香味的她,连衣裳都不及穿妥。 知道药性还在体内流窜着,她只得藉着吐出肚子里所剩无几的东西,调匀着气息来阻绝药性,只是身体仍然热得厉害,虚软无力,无法自己。 远处传来的梆子声告诉她,她失约了。 毓慈宫距翠华斋甚远,凭她现下的身子,纵使强撑也撑不到…… 好厉害的药!到底是什么,竟能这样控制人的身心……顾不得头晕,湘君又是乾呕几声,却已是吐无可吐。 「竟然是你!」 回过头,裴少懿那双灿亮双眸几乎能烧灼她的视野。「裴、裴……」 她怎么会在这里?湘君错愕不解地盯着身着官服、披头散发的她,而裴少懿面对湘君的神情,也与湘君相去不远。 两个水火不容的女子,却是在这等情状下遭遇了。 「怎么回事?我听见了你在这儿吐……你的脸很红。」少懿才靠近就闻到了与聿琤身上相同的气味。她俏脸微凝,瞄向湘君搁在一边的官服。「莫非是你跟殿下……同床共枕?」 裴少懿一直妒忌着她,妒忌着聿琤将她视为目标,不得到手便不罢休;她不仅视湘君为眼中钉,处处落井下石,更一度打算置她于死。 论武艺,裴少懿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但若想趁虚而入,此刻便是绝佳机会。 湘君抱着兀自发烫的身子瑟瑟发抖。「我别无选择!」 少懿握了握袖里短匕,眼前的藺湘君既惊且惧的眼色,是她从未见过的;聿琤……想方设法,终究得手了?她走近几步,巴望着藺湘君发抖潮红的脸庞。 好个别无选择,与她被迫向梅穆献身,又有何分别? 末了,她松开短匕,把方才踩着的东西递到湘君面前,「家书……还没看过吧?给我不小心踩了一脚。」 虽讶异着裴少懿的反应,然则重要的东西失而復得,湘君接过,如获至宝;忆及今夜发生过的事,忍不住咬唇红了眼眶,不预期的,铺了棉的官服无声披至她肩头。 「裴内官?」 少懿在她原来放置官服的位置落了座,湘君这才发现她亦是衣着单薄。 「不问我为何三更半夜晃到这里,与你乾瞪眼儿?」她菱唇紧抿,语调虽恶劣,湘君却明显感受到她的态度软化,绝非如先前那般针锋相对。 「藺某愿闻其详!惟头疼得厉害,视线也朦胧不清……就连身子也……」不听使唤! 微凉的风吹乱了她俩的发丝儿,湘君肚里又是一阵翻搅,少懿见状,直觉扣住她的手腕把脉,才发现她不仅虚软无力,身子更是热得像是几欲烧灼! 「先回咱房里歇息,我给你用点药,有什么话,等歇过再说!」她当机立断,搀着湘君起身,「还可以走么?」 「还行……」湘君跟随她走了几步,即便明白许是少懿那头也发生了什么事儿,才会如此「大发慈悲」,但从怒目相视忽地转来助她,其中的转折仍是令人备感疑惑。「裴内官……你为何要助我?」 少懿赏了她一枚冷眼,她并未退缩,双手紧紧环住自己腰际,「特别是知晓我与太子……同榻之后?」 那便是少懿至始至终都担心在意的点,而今终于发生了,她却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裴少懿紧挽着她,头也不回的答话,「我只说一句。」 「请说。」 她迎向湘君错愕的眼,自嘲又哀婉的牵了牵唇角。 「同是天涯沦落人!」 * 即便是早有睡意,聿珏仍独坐着,奢望着那令她朝思暮想的人儿会在某个时刻忽然现身。 她的湘君,总是言必信、行必果,从没让她失望过。 儘管自小练武,又受了湘君亲自教导,但在怀孕之后,不管是公婆还是夫君,甚至是身边的奴婢都阻止她拿剑,又不知何故,怀孕之后的她总是容易疲倦,是故不像之前那样精神饱满;若不是为了渴望见到湘君,她恐怕早就睡了。 她有很多话,想对湘君说。 她一手支着额,朦胧之间,好像感觉到有人接近,那人掌着灯自门外走入,步伐迅捷却轻浅无声,只是靴底带进了几片院落里的枯叶,风声呼啸,可那声叫唤,却是极清楚的。 「聿珏。」 她微睁开眼,只见一道人影蹲在她面前,未几,像是薄毯般的布料温柔的裹住她,平添许多温暖。 来了……终于来了,她的湘君。 她有好多话想对她说……从离开宫里嫁入谷家,面见公婆以及熟习家规也好,她从来都不是个知书达礼的公主。 所幸谷燁卿很照顾她,总是尊重她的意愿;虽然她最后还是被他说服,为了谷家的香火而行了夫妻之礼……自己对不起她,对谷燁卿而言却不啻是最好的回报。 明白了自己有多脆弱,先前的安然无恙只道是依偎在皇后与聿琤的手下留情;她很努力、很努力的学着与其他贵族千金交好,替谷燁卿,乃至于谷家做足了顏面。 在谷家,她与大嫂褚千虹相互扶持着,甚至也从褚千虹身上学了几招,听大嫂讲行军布阵的事儿,每次遇见不懂的就问大嫂或是回来问谷燁卿;她只怕若真与聿琤发生战事,多少也能帮上一点忙。 聿璋、聿珶两个能够成为她支柱的弟妹,她一个没漏;然而德贵妃与韵贵妃之间的衝突越演越烈,不知何时要烧到她们这一辈,聿琤不知暗地里又要使什么手段,或许袁既琳能替她们探得一点消息…… 痛失挚爱已经够了,她不想再失去其他人;她所做的一切来得太晚,只希望还不算太迟。 「……你的族人,我也请燁卿遣人去照顾了,你娘身子不太安好,你若得空,得回去瞧瞧才是……」 「嗯,我知道你很辛苦……别撑了,进去睡吧?」 进去睡?她娇憨的摇摇头,「可是,燁卿在里头,我还有话……湘君?」 「她不会来了。」 聿珏终于睁大眼睛,努力辨别着这副温柔却压抑的嗓音—— 「已经要五更天了,湘君她,不会来了。」是谷燁卿! 「怎么是你……」 他拨着她的发,笑得苦涩。「我起来如厕,发现你还撑在这儿,所以我就自前门绕进来,怎知你把我当作湘君,囁嚅着说了这么许多……我知道你心里苦,却是咬紧牙关撑着,无论如何都不愿对咱讲,于是就这样顺水推舟,让你说个痛快。」 她眼眶一热,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她没来?」 「嗯……不知是什么原因,肯定是有咱们不明白的困难。」谷燁卿伸手替她抹泪,「你睏了,离天色全亮还有好些时候,我抱你回房去睡一会儿……我知道你很想她。」他话还没说完,聿珏已是握着他的手,把半张脸面都埋进他掌心。 「我知道你很想她……她也一定想你,跟你一样。」妻子的伤感让他不忍直视,他只是拍抚着聿珏,让她在自己怀里彻底宣洩情绪。 「她为什么不来……为什么……」 「肯定、肯定是有什么苦衷的,你别难过;还有机会再见的……」他温声安抚着,而早已累坏了又伤透了心的聿珏,不一会儿就只剩下无声呜咽,他抱起她,踏着轻缓的步子回房去。 拂晓之时,天将大明。 ***** 明天换更隔壁棚的慢爱行歌哦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