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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旗袍的女主人,生下俞家最小儿子,登堂入室的小夫人。年纪瞧着不过三十余岁,婀娜苗条,眉眼鲜美。她搀扶依偎着至于暮年却依旧威严的老人,这是对半路夫妻。 她忽然间想起了林奶奶干枯的双手和那双手上的老人斑。那双手时常抚摸她和林林的小脑袋,慈祥而温柔。 她不知道一个女人从年轻鲜嫩到垂垂老矣需要多久,可是,人总是比时光残酷。 阮宁陷入了沉思之中,垂着头,脑中转了又转,回过神时,大家都已落座,席面八凉八热,精致小点,也都陆续上齐了。 顾润墨坐在她的右侧,与他说了一些闲话,有一搭没一搭,后来无意间问到应澄澄的现状,阮宁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回答道:“她与别的人也短暂恋爱过,只是少了些热情的劲头。可是我觉得这跟你不大相干,是因为她是个大姑娘了,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顾润墨瞧着很闲适,微笑说好。他说:“澄澄如果没那么漂亮,我们反而能做一对情侣。她长得好了些,不适合我们这些门庭。” 顾润墨所说的适合他们这些门庭的,就是那些内里实惠,表面光鲜却不扎眼的,阮宁大眼一看众女眷,琢磨了会儿,倒也明白了。只是让她惊讶的是,顾润墨说的似乎是旁人的感情,还有闲情提点她,竟然全然不顾自个儿喜欢不喜欢。 那“这些门庭”的爱情又究竟是什么模样?冷漠、平淡、人皆称赞?或者,也许不与门庭相关,成人的爱情都是这个模样呢。 毕竟,外在的舒适度比内在的更迫切,娶一个综合指数八十分的要比单科一百分其它不合格的姑娘更安稳吧。爱情和自控,原本就是只能舍一就一的事儿。 阮宁不自觉望向了俞迟,俞迟正在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舞台上请的话剧演员已经陆续到位,第一幕刚刚落幕,台下满堂喝彩鼓掌,阮宁和俞迟都被这掌声打乱了眼前微末小事,目光投向舞台。 这台剧是最近城中最流行的一出。近一周连排了十几场,场场爆满。城中人人都在谈论,觉得有点意思。 说是伪满政府时期,翰林家的公子张汲喜欢上了旧王府的格格叶赫,可是,翰林家预备巴结的是东北新起大军阀郑家,预备让公子去娶郑家小姐鸳鸯。张汲与鸳鸯从小青梅竹马长大,鸳鸯虽长相平凡,但对他一往情深,可张汲只是把鸳鸯当做meimei看待。 她爱他,他又爱她,后一个她与他两情相悦,前一个她可不就悲剧了嘛。 张家瞒着张汲送去了聘礼,鸳鸯不知张汲爱上别的姑娘,喜不自禁,在闺房中备嫁,以为一场心事终于落在实处,张汲预备与叶赫私奔,坐船离去的前一晚,偷偷到鸳鸯家中,向她致歉。 张汲说:“鸳鸯,我今天冒昧前来,是想向你致歉。” 鸳鸯瞧见他悄悄从闺房出现,手中的凤冠晃了一晃,有些害臊地退避,侧脸站到一旁。她虽是军阀家的姑娘,接受的却是传统的教育。 鸳鸯声如蚊蚋:“你来这里不妥。” 张汲唉了一声,道:“鸳鸯,我实话同你说了吧,我明天就要坐船走了,我不会同你结婚,我喜欢的是别的姑娘。” 在流苏暗影中的鸳鸯全身都僵了。 舞台上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许久,鸳鸯才似乎缓过神来,转身,露出一张平凡而稚气的脸。她蹙着眉说:“张汲,五岁时我们一同入的蒙学,你带我采花、捉蜻蜓,给我编过小帽子,替我挨过手心的打,你那会儿说长大了娶我,这都是假话么。” 张汲有些无奈:“鸳鸯!那会儿我们才多大!童言童语如何当真!你整天被关在家里!睁开眼睛看看吧,外面早就变天了!你爸爸有权有势,你要什么样儿的他都能找着,你喜欢我,不过是没见过旁人,一时钻了牛角尖!” 鸳鸯眼泪掉了出来,她说:“我没有去过西方,没有你喜欢的姑娘可爱,她能陪你聊天看外面的世界,我不能。可是没学过的东西可以学,如英吉利语、赛先生等我平时也都读过些许,想必真正去读并不艰难,你喜欢的东西我也会试着去理解,你我毕竟这些年没有再见。阿汲,我从不曾要求你喜欢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些时间。” 张汲说:“你那些爱情只是想象,你并不懂什么叫爱人。” 鸳鸯微微垂目:“你小时候身体并不好,每每想要骑马被你父亲阻拦,我答应你,为你养一匹马,等你长大。现下马儿长大了,是匹枣红的千里骏,十分威武好看,而你也长大,可是你却不想再要这匹马。变的人是你不是我,阿汲。眼瞧着这世界变成了新的世界,我也时常从父亲处听到吾国吾民混乱而痛苦的处境,你的奋进、远赴重洋是为了国家,我绝不会阻拦,甚至很是支持,因为你是这世界选中的年轻人,可是你的年轻,你的新式的爱情并不意味着,你就能践踏我一直坚持的爱情。爱情不是茶汤,没有新旧之分,事实上,爱情甚至慕旧而不尚新,只是为了那点要靠时间证明的坚贞。” 张汲眉毛蹙得死死的,他说:“鸳鸯,你又可曾听明白,我已不再喜欢你,就算儿时喜欢过!” 鸳鸯擦掉眼泪,吁出一口气,抬起头,竟笑了:“瞧,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你承认儿时曾喜欢过我,不然,我的指望和付出竟是可悲的了。可是,你也放心,我喜欢的是小时候喜欢过我的你。现在喜欢着别人的你,虽然使我伤心难过,但我对这样的你,却再没有丁点喜欢。” 阮宁安静地看着戏,心里觉得酸涩。她知道自己如鸳鸯一般尴尬,可洒脱尚不及鸳鸯,爱人多而重,恨人少而轻。 幕谢时,俞家小奶奶却笑了,对众人说:“鸳鸯实在是蠢,她不懂张汲为什么不喜欢她,什么学问什么才华什么深情倒都是次要了,单凭这容貌,叶赫就胜过她许多。张汲少慕色艾,鸳鸯愚不可及。不过如今这世道倒很少长辈乱点鸳鸯谱的事儿了,如我们家阿迟今后与谁在一起,任凭什么千金小姐明星大腕,只要他喜欢就是了,他爷爷和我都很欢喜。” 俞家三孙女俞朱也是个肤白貌美的姑娘,与阮静同岁。她这会儿却听不得了,语带讽刺:“小奶奶您还是cao心小四叔的事儿吧,阿迟如何,由大伯父大伯母做主呢。” 俞小奶奶也不怵,淡笑道:“前几日孙子不是都把人带回家了,做奶奶的怎么能不着急。小四粗糙长大,比不得金孙。” 众人侧目,倒没曾想到,俞家平时滴水不漏,今天嫡庶倒是正儿八经杠上了。 他们都听闻俞迟与明星费小费有些交往,但从未曾想到是这层关系。这一时,家里有孙女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俞朱毕竟年轻,沉不住气,气道:“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