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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过了花期的绝色奇株一般变得灰暗、萎靡、失去所有的美丽。 明月的光辉暗淡了,荷花哀哀地垂下了脖子,蝴蝶瘫软在花心一动不动。 “这就差不多了吧。”他冷笑着说道,正想要再努力一把彻底冲破这幻境,忽然听见了一声轻轻的呼唤。 “土神门……”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他。 堕神阙不由自主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一叶扁舟在波浪之上飘飘荡荡、起起伏伏,不疾不徐地向这边驶来。小舟行进的前方是一片朦胧月色,它的后方是灰暗的丧失了生命力的可怕天空。舟上立着一个人,她带着面纱,当堕神阙看见她的时候,没来由的,他想起了一切美好的字眼。他的理智疯狂地提醒他这也是幻术的诡计,提醒他他的恋人还被困在那架木琴之中不能(或者不愿)见他,但正如所有愚蠢的痴情男女一样,他没有办法挪动脚步,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他的恋人来到他的身边。 小船渐渐地靠近了他,女子轻轻地向前一跃,站在了水面之上,微风吹拂起她的面纱,堕神阙眼前出现的是一张美貌至极的容颜,当他还是一只年轻的妖时所有对异性的美好想象都汇聚在这一张面容之上。如果是平时,他一定能够发现她的面容和他过去曾认识的一些女妖有些相似。 可惜此刻,他引以为傲的思维背弃了他,它和它的主人一起被这幻象虏获。 她伸出了手。 他握住了手。 丢失了的颜色又重新回到了它们本应该在的位置,明月又重新变得皎洁,荷花再一次挺直了它的脊梁,蝴蝶重新开始振翅,它飞到了另一朵荷花的花心重新做出那安宁的姿态。 这是什么呢?安宁吗?和平吗? 还是说是爱情呢? 他接受了她的引领,跟随着她踏上小舟,向着不知名的地方漂流。 然而当他踏上船只时,一只手拽住了他的后衣领,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将他拉了回来,妖皇几乎要被拉得头晕目眩。 “……你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长相?” 他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有些诧异地感慨道。 “不是。”出于某种本能,他立刻回应道,“无论是什么长相都无所谓。” “只要是大红,只要是阿药就好!” “……真是的,说这种话简直是……你让我还怎么愉悦下去啊。”她说着令人费解的话,松开了还拉着堕神阙衣领的手,在堕神阙转过身来之前从背后抱住了他。 那是一种极其奇妙的感觉。 那是一种温暖至极的感觉。 天地间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堕神阙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说到底,这只是个梦境,当你醒来之后,你就会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了。”她说道,“但是我还是想要努力一下,希望你能够记住我的声音,如果你忘了,至少要记得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他正要询问,忽然感到环着自己的手臂一松,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转到了他的身前,在他想要看清她的面貌之前,她吻了他。 情人之间的吻,虽然很短暂。 “很快就结束了。”她抱着他,将脸贴着他的面颊,对他说道,“你一定要记得啊。” 当他恢复神智的时候这句话的余音还在耳边回想着。 然而此时的他却只能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他要记得什么? *********************************************************************** 驭恒,驭恒。 人当真能够驾驭永恒吗? 人不行的话,妖可以做到吗?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够永远将时间留在她的孩提时代吗?让她永远接受她所给予真诚但又笨拙的关怀。 一岁时 “你信不信我吃了你?” 嚎啕大哭。 两岁时 “你信不信我吃了你?” 识相的退缩。 五岁时 “你信不信我吃了你?” 拖了长音的做作的一声“信”或是一阵无奈的沉默。 七岁时 “你信不信我吃了你?” “不信不信,你最喜欢我了,我也最喜欢你了。” 二十岁时 “你信不信我吃了你?” “别开这种玩笑了……我才不信你会这么做呢,你对我那么好,你对我那么重要。” 前半句是敷衍,后半句是真心真意。 真心真意是在她感知到了她的情绪之后才加上去的。 ‘我大概给她添麻烦了吧。’ 这个想法不停地在她的脑海中出现。 驭恒夫人捂着耳朵,想要以此逃脱周围那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婴啼和低语,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此刻能够感到内心涌动着某种冲动,她想要大声咆哮、想要大肆破坏,无论是做什么,只要能闹出些大动静来就是好的。 那些动静要大到能盖过她所听见的低语,能让她重新恢复那种快乐的,什么都不看重的状态。她才不是什么博爱的、求爱的傻子,她是一个掌权者,一个任性的、自由的只为了自己而活的千年的妖精。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回不去了。 一个婴儿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的怀中,那个孩子对着她笑,眼睛眯成两条缝,虽然不好看,但她就是觉得她很可爱。 “今天我在山下看见有个老婆婆在乞讨,她说她的儿子儿媳嫌她老了做不懂事了,她只要带回去钱,他们就会和她多说说话。” “老婆婆的儿子好坏啊,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老婆婆该多伤心啊。” “你放心,等你老了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给你端茶倒水、养老……呀!你干嘛要打我啊!” “我才不会老!还有快睡觉!” “为什么你不会老啊?” “闭嘴,小心我吃了你!麻烦的小鬼!” 为什么要给我听这些? 我不要听这些! 她几欲发狂,全力释放出自己那浩瀚到会令任何一只妖眼红的妖力,想要强行击破这牢笼,然而这本就因她的术法而产生的幻象又怎有可能被自己的力量之源遏制住?那些低语变成了刺耳的尖叫,婴儿的啼哭声变得越发凄厉越发刺人心肺。 零碎的、不成章的想法不断地涌入她的脑海,汹涌的情绪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击打着她,让她直不起腰来,只能弯着身子、捂着耳朵、闭着眼睛,逃避着这一切。 忽然,她感到有双手环住了自己。 “回去吧,如果你不想想起来的话就不要想了。” “我会帮你全部忘掉。” 她忽然安心了,原本狂躁的妖气也跟着她一起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