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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我又窝在角落里等了一段时间,待到碍眼的灯光一点点褪去,便心下一横,硬着头皮一个跟头翻了进去。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过后,双脚颤巍巍的落地,踉踉跄跄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稳。我估摸着沐樾言早已经藏到不知哪间屋子里去了,便也不再管他,自顾自地扶好墙根,小心翼翼地朝院中央走去。 彼时夜色正浓,深秋雾潮,天上连颗星星都不曾冒出来,偌大的孟府便只剩那不断移动的人形灯光,鬼火般敷衍了事地掠过草木的一角。这孟府虽说是人手众多,但长夜漫漫,难免有人耐不住性子,趁着没人注意伸个懒腰打个小盹儿,便会有偶尔疏忽的空隙。 我一路走得平安无事,心里多少有些膨胀,小脚丫子落在地面上竟还生出几分欢快来,跟在回家路上似的,就差哼首歌了。 不过俗话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也的的确确是个硬道理,我嚣张了有好一段时间,所有的气焰终是搁浅在了横在眼前一处矮房子前,一瞬间荡然无存—— 本只是座普普通通的浅色房屋,凑近了看却能发现其斑驳而又老旧的墙壁。因着夜色朦胧,光线微渺,便也瞧得不大仔细,只能大概猜出这破房子建了有一些年头了,按照墙面大量的积灰和蛛网来看,平日里应该鲜有人至。 然而,最可怕的并不是这屋子横在路中央挡了去处,而是自那门缝间缓缓投射而出的一束目光。 我先还以为是自己看一时走了眼,使劲抽了自己几巴掌后再次探过身前去察看,却是不歪不斜地同夹缝间那双褐连色的眼珠子对上了。 居然……对上了! 刹那间,心脏像是一把走火的枪,近乎要从我平坦的胸膛里整颗都蹦出来。稍微有点松懈的神经猛然又紧绷了起来,连带着四肢都陷入僵直。 我原绝望地以为,是撞上了哪位躲在房子里偷懒睡觉的护卫。这会儿被我碰了个正着,估摸着要提刀把我剁成rou块。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冲上来,自始至终都默不作声地在门缝里趴着,一双褐色的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下。 就这么对视了半晌,我心里头反而更慌了。三更半夜的,外头连只鸟都没有——这个时间还到处晃荡的,不是护卫,难不成是什么别的……东西? 老天啊,上帝啊,阿言啊,随便来个什么物件都行,只要能站在我旁边驱驱邪就好。 心里头愈想愈觉得害怕,偏偏此刻我的处境又尴尬,叫出来也不是,不叫也不是,便也只能以自己胆怯的目光同他对峙,硬是把所有的恐惧感都打碎了往肚里吞。 静谧良久,倒是那双褐眸畏畏缩缩地眨了眨,有些怯生生地向我开口道:“你……你,你有见到我家……?”声音往后越来越弱,没了气似的干脆全然听不清了。 “你家什么?”我退后了几步,略有些警惕地问道。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拨开——门缝里的人得到了我的回应,似乎有些明显的兴奋,竟是佝偻着腰缓缓地挪了出来。 借着朦胧暗淡的夜色,我勉强把眼前这人瞧了个大概。是个瘦骨嶙峋的女子,连带着面颊都深深凹陷了下去,埋在阴影里便是两个黑乎乎的小坑。发丝灰白而凌乱,隐约有些自然的卷曲,偶有几根无精打采地搭在她高挺的鼻梁上,便邋遢地垂了下来。唯独一双褐色的双眸尚还有神,于茫茫黑夜中散发着清亮如溪的微光。 盯着她与我们中原人明显不大相同的面容,我拧了拧眉,猛地想起那日高神仙在街上所描述的西域美人,心里头顿时有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我家小旻,你看到他了吗?”像是身子略有些病弱,她晃晃悠悠地朝我走来,却是连站也站不稳。尽管如此,她还是近乎倔强地细声念叨道:“小旻也不在,堪花儿也不在,我一个人可要怎么办呀……” “小明?什么小明?”我听得一头雾水。 “就是小旻呀,他这么高,有点瘦。”她有些急切地伸长了手,一阵瞎比划道,“是个害羞的小男孩儿……” 听着她一口一个小明,语无伦次的,似乎是有点神志不清,还疯疯癫癫的。我忍不住蹙了眉,试探性地问道:“楼夫人,您是楼夫人吗?” 她听罢瞪了瞪那双褐眸,答非所问地冲我唤道:“堪花儿,是不是堪花儿?” 好吧,看来不止是有点神志不清,而是真的失了志。 我无奈地扶了扶额,思忖半晌,只好顺着她的意应道:“是,我是堪花儿,请问您是……” 话音未落,只听得“哇”一声细响,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瘦削的脸上滚了下来,似乎要把颊边两处微凹给填平成湖。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一点儿反应,就被她骨架似的双手抓着拥入了怀里,一股脑地叨叨起来:“堪花儿,我的堪花儿,老爷不理我,他们也都不理我,唯独你一人待我好。现在小旻不在了,我还以为你也不在了……你可不能走啊。” 我被她虚虚抱着,只觉得是贴上了一只没皮没rou的骷髅,不由得鸡皮疙瘩冒了一身,直悻悻道:“什么他们,谁不理你了?” 她听罢哭得更厉害了,连带着声音都尖了起来:“就是他们啊!这宅子里的所有人,都说我是外域来的怪物。分明是老爷将我带回来的,最后却连他也嫌弃我,甚至见也不肯见我。也是怪我出身太低,身子还这样弱,府里上下谁都敢瞧不起我……” 外域人,卷头发褐眸,以及这口口声声的几句“老爷”。 我挑了挑眉——想来面前这形容枯槁的病弱女子,十有八九就是楼颐了。 ☆、嬷嬷 她幽幽抽泣了几声,又拉过我的手苦道:“还是堪花儿待我好,你从不嫌弃我是外域人……” 我眼角抽了抽,心说你还惦记着那“堪花儿”好呢,结果连人家的样子都没能记下来。心下有些不耐,便打断了她的絮叨道:“得啦,知道堪花儿好,那么堪花儿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她怔了怔,随即像是认定了我便是“堪花儿”似的,带着哭腔道:“前些日子小旻不见了,我去和他们说,他们都不理我,就只有你……只有你跑去找了,找了老半天都没回来……” 我哭笑不得:“那小旻又是谁?” “堪花儿啊,你是不是糊涂啦?”她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看得我直慌神,末了又发现什么似的惊道:“哎呀,堪花儿!” “怎……怎么了?”露出破绽了? 她若有所思地指了指我的脑袋,认真道:“我知道了,你定是少了样东西,才会这样糊涂。” “什么东西?”我顺着她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却什么也没摸出来。 “我们回去罢,我给你重新戴上。”她枯瘦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