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趣书屋 - 其他小说 - 六朝云龙吟(01-33集)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74

分卷阅读274

    “上……上汤!”

    程宗扬耳朵早已竖了起来,紧张地听着他的回答。

    卢景慢慢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那天……”施十三嘴巴哆嗦着,似乎对吐露的信息极为挣扎,忽然他舌头一吐,牙关猛地咬紧。

    他这一下全无征兆,卢景与斯明信同时出手,却晚了一步,施十三已经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施十三口中鲜血狂喷,眼睛狠狠盯着三人,唇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他舌头已经断,即使这几个狂徒手段再毒辣,也问不出半个字来。

    “死士……”卢景嘀咕一句,抬掌拍碎他的脑门。

    第八章

    “什么?你把东西放在了颖阳侯车上?”

    “嗯。”

    程宗扬目瞪口呆。斯明信潜入颖阳侯的私苑,正遇上吕不疑奉诏入宫,苑中的仆从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启程。他索性把摄像机藏在一只漆匣内,看着侍女送到车上,才悄然退出。

    “放在盒子里面怎么能用?”程宗扬直想揪头发,那是摄像机,不是法器。

    斯明信简单说道:“我试了。”

    程宗扬呆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由于自己对那只摄像机的款式太过熟悉,潜意识中以为它和普通摄像机那样,需要用镜头对准目标才可以摄录。但那只摄像机分明能实现立体摄像的效果,可以说它的图像捕捉方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认知,绝不是简单的感光方式。

    自己出于惯性思维,根本没有想过还有传统以外的摄像角度。但在斯明信看来,这东西就是一件法器,影月宗能够千里传形,没道理放在盒子里就不能用。结果误打误撞,倒是发现了它另一项功能。

    “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卢景对程宗扬的担忧不以为意,“那就再拿回来。”

    程宗扬又想揪头发了,他实在不好开口,那里面存了不少不能拿出来让人看的东西,万一被人看到,自己可就创造了六朝艳照门男主的光荣历史纪录。但这会儿木已成舟,他只能祈祷那只摄像机千万别被人发现,即使被发现,也不要有死丫头那种聪明到变态的家伙,能摸索出来怎么使用。

    这会儿颖阳侯的车舆多半已经驶进洛都,自己再着急也是白搭。程宗扬只好抛开担心,“奇怪,今天算是赶巧了,颖阳侯入宫,襄邑侯也入宫,难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卢景道:“如果有大事发生,迟早会传出来。”

    程宗扬思索片刻,忽然道:“我们在汉国官方有没有人?”

    卢景和斯明信同时摇头。

    “这样不行,消息太不灵通……”程宗扬想了一会儿,然后道:“现在咱们怎么办?”

    三人原本计划好分头行事,结果盲眼的胡琴老人不在,颖阳侯和襄邑侯先后入宫,好不容易抓了个襄邑侯的亲信,结果是个死士。折腾这么久,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

    斯明信道:“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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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邑侯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开,新任的洛都令立即派出人手,在洛都十二座城门前都设置了关卡,由北军士卒逐一盘查来往的行人。与此同时,执金吾的缇骑也四处出动,大肆捕拿刺杀襄邑侯的人犯。

    这样的盘查当然难不住程宗扬等人,他拿出宋国官方出具的文牍,验明本人无误,便顺利入城。卢景还是装成乞丐,除了被人不耐烦地推搡几把,倒也没有人来为难他。至于斯明信,程宗扬原以为他会使出什么神出鬼没的手段让自己大开眼界,没想到这位晴州杀手老老实实取出一份路传,上面的身份是阳泉暴鸢,一名从秦国远游来的学子。

    “还真有姓暴的?”程宗扬笑道:“我还以为是编的呢。”

    斯明信阴沉着脸道:“捡的。”

    卢景道:“一张纸而已。老四还拿着它去过皇图天策呢。”

    “艺哥不也是在皇图天策上过吗?”

    “没错。他们两个是同年。不过那时候老四和老三整天打架。”卢景笑嘻嘻道:“老四被打得可惨了。”

    斯明信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人多。”

    卢景一点都不留情面,“那是老三人缘比你好。再说了,就算单挑你也打不过他啊。”

    斯明信默然不语,眼中却露出一丝黯然。接着,卢景笑容也变得苦涩起来。

    程宗扬本来只是好奇,没想到一时口快,触动了两人的伤心事——在星月湖剩余的七骏看来,如果不是他们闹得不可开交,谢艺也不会孤零零死在南荒,身边连一个兄弟都没有。江州之战后,斯明信、卢景和萧遥逸果断交出兵权,也不乏引疚的成份。

    “咦?”程宗扬四处看着,想找个由头岔开话题,却看到一名书吏在街头一块木板上写着什么。

    汉国极少张贴告示,通常会在街头竖一块木板,由书吏当场书写。此时书吏写的就是襄邑侯遇刺,行凶者被一网打尽,同时追捕余犯。但程宗扬在意的是另外一块木板。

    那同样是一份官府出具的告示,刚写完不久,墨迹尚新。上面用严厉的口气指责有人私自闯入襄邑侯的菟苑,盗窃财物,被襄邑侯的门客人赃俱获,报官惩处。新任的洛都令对于这桩自己刚上台就接手的案子十分重视,下令严查。经过一夜的追索,抓获私闯菟苑的罪犯——包括主谋、同谋、包庇者在内,共一百余人,按律全部问斩。而事情的起因,仅仅是因为一名路过的胡商,在苑中打死了一只兔子,被襄邑侯的门客抓到。

    这份告示背后所透露出来的襄邑侯的飞扬跋扈,让程宗扬目瞪口呆。他知道汉国的外戚势力极大,却没想到会大到这种地步。而新任洛都令的雷厉风行,也让程宗扬大开眼界。仅仅因为一只兔子,就一口气处斩逾百罪犯,比起宁成也不逊色。但宁成是对当地豪强下手,这位新任的洛都令却是狂拍豪门的马屁,既讨好了襄邑侯,又拿平民的性命给自己树威。

    他终于知道那座镇子为什么一夜之间就人迹全无,除了处斩的上百人以外,镇上一多半居民都因为此案被关入牢中,严加盘查追问,剩下的也逃散一空。

    “真的是兔子吗?”程宗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书吏看了他一眼,斥道:“是襄邑侯的兔子!”

    程宗扬赶紧闭嘴,万一惹上麻烦,把自己扔到黑牢里蹲几天,那可太冤了。

    书吏没有再理会他,写完缉拿刺客余党的告示,然后甩尽墨汁,把毛笔簪在冠侧,叫来两名啬夫,让他们向民众解释告示的内容。

    三人没有多留,看完告示便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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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鹏翼社,卢景与斯明信叫来蒋安世,布置社中事务,还有万一出事时的退路。程宗扬则把敖润、冯源、富安和高智商叫到一处,先问道:“大伙在洛都有没有什么门路?”

    众人齐齐看向富安。

    富安道:“咱们在汉国人生地不熟的,不过宋国在洛都设有驿馆,馆里的都头是禁军出身,以前当过太尉的亲兵,在这边多少有点门路。”

    程宗扬道:“我去见见他。老敖,把咱们带的东西,还有钱铢都收拾一下,这几日我要用。”

    “成!”

    富安道:“程头儿,你找他什么事?我先去给他透透风。”

    “打听一下汉国朝廷的情形,最好能知道谁敢收钱又能办事的。”

    高智商道:“那找他干嘛?找老冯啊!”

    “谁?”

    “冯子都啊。我们昨天刚喝过酒。汉国最有权的就是大司马大将军霍子孟,老冯是霍大将军最亲信的家奴——名头有点不好听,可面子大得很。洛都人都知道,霍家的冯子都,吕家的监奴秦宫,连一般的官员都要巴结。”

    程宗扬想起襄邑侯车舆旁那个俊俏男子,原来是和冯子都同样的身份,“你们都混到一块儿喝酒的地步了?”

    “我不是带了几坛内府流香吗?老冯喝得眼都直了,还跟我说,明天就跟霍大将军告假,去游冶台玩上十天半月。”

    “小心把牛皮吹破了。”

    “怎么是吹牛呢?咱们游冶台那场面,绝对能把老冯给镇了!”高智商拍着胸膛道:“师傅,你放心,我给你安排妥当!”

    程宗扬道:“都别耽误,能动的关系都动起来。”

    “是!”众人应了一声,各去办事。

    冯源留了下来,“程头儿,你叫我?”

    “你和会之联系一下,件事:当初向云氏借的三十万金铢,下月初就要到期,让他准备好资金,以铜铢为主。”

    这些天都是冯源负责与临安联络,听到家主吩咐,当即提笔记下。

    “第二件事:让他放出消息,云氏的铜山已经挖空,从七月初就再未出过铜矿。”

    冯源吓了一跳,“程头儿,这消息藏都来不及呢。就算是真的也不敢往外说啊。”

    “放心吧,我跟云老哥商量好的。”

    “为啥啊?这要说出去,云氏恐怕要吃大亏。”

    “云氏有两座铜山,挖空一座也倒不了。”

    冯源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记下。

    “第三件事:让他把手边的事情办完,其他交给清浦,然后带上老婆,以最快的速度来洛都!”

    冯源一头雾水,但还是认认真真记完,然后抬起头,“程头儿,你这是……要办大事?要不要给老祁和长伯他们也去个信?”

    “这事老祁办不了。长伯……就不用了。”程宗扬估算了一下手头的实力,“有四哥五哥足够。”

    冯源收好纸笔,前往静室等待远在临安的林清浦与他联络。

    程宗扬起身在室内踱着步,又在心里仔细推敲一遍。

    以铜铢偿还云氏借款,同时放风称云氏铜山挖空,是程宗扬与云秀峰、云苍峰商量好的。依照程宗扬的计划,这次收购粮食的总量将超过五百万石,如此大手笔的购入粮食,无疑风险巨大。经过去年一番炒作,粮价居高不下,如今稳定在每石八枚银铢,比去年每石三枚银铢高出近两倍。而今年各地普遍出现欠收,粮价下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使秋粮上市会对市场产生冲击,程宗扬估计,底限也在每石六枚银铢以上。这种局面之下,打压粮价难如登天,一个不慎,很可能把自己抛出压价的粮食也全赔进去。

    既然粮价难以下跌,程宗扬索性另辟蹊径,让钱铢涨价。云氏铜山挖空的消息传开,铜铢必定产生稀缺,推动其价值上涨,等于提高购买力,变相使粮食降价。这则消息对云氏的影响完全在可控范围之内,云氏两座铜山本身就已无铜,一直是用白银购买铜料,铜山挖空的消息传开,最多引起铜料价格上涨。但铜料上涨,铸出的铜铢购买力同样提升,对云氏并没有实质性的损害。

    至于对云氏信誉的打击,程宗扬也留有后手——完成收购的大体目标之后,程宗扬会与云氏商会联合宣布云氏入主首阳山铜矿,甚至自己再编出几个铜矿来都行,让铜铢回归于以往的价值。

    在这一轮博弈中,盘江程氏与云氏商会通力合作,双方尽全力以低廉的价格购入所需的粮食,云氏还将得到首阳山铜矿的稳定铜料来源。而收益最大的,则是盘江程氏——只要宋国信守承诺,程宗扬手里等同于钱铢可以用来缴税的纸钞同样水涨船高,而他的成本比铸钱低得多。

    这些事自有两家商会分派在各地的执事、朝奉打理,程宗扬只用提供思路,制定目标,不需要事必躬亲。他现在大半的心思都放在汉国。

    当初在临安,他觉得宋主已经够惨了,朝中群jian毕至,朝堂上一眼望去除了jian臣还是jian臣,看不到半个好鸟。可到了汉国他才知道,还有比宋主更惨的。宋主手下jian臣再多,也没有哪个臣子敢圈起纵横数百里的私人苑林,也没有哪个臣子有冯子都、秦宫那样气焰嚣张的豪奴。

    太后强势,外戚跋扈,朝有权臣,野有游侠,内则王侯,外则豪强,天子想办点事,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酷吏——这些酷吏全靠天子撑腰,没有天子的支持,立刻就是过街老鼠。本来应该是君臣相得的佳话,可程宗扬在旁边瞧着,汉国这天子和酷吏倒是有种相依为命的凄凉感,双方略一松手,说不定就会被各路强徒撕碎吞食。

    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如果程宗扬能够选择,肯定会远远离开汉国这风雨欲来的是非之地。但现在他不但不能一走了之,反要逆流而上,因为小紫在这里。

    汉国局势的复杂远远超过自己的想像,朱老头与汉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不是秘密——巫宗为什么有勇气将他们邀至洛都?

    虽然没有任何征兆,但程宗扬已经仿佛嗅到剑玉姬的气息。汉国局势如同乱麻,程宗扬不相信剑玉姬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如果只是单纯的宗门决斗,小紫背后有老头撑腰,再加上斯明信、卢景和卓美人儿,就是和巫宗血拼一场,程宗扬也丝毫不惧。可剑玉姬从来都不是只与人决战江湖的枭雄。在建康,巫宗刚刚落脚晋国,势力就渗透进宫中;在临安,剑玉姬大方示好,摆出全线撤退的姿态,寻求合作,却有意在蔡元长处暗露锋芒。如今的洛都,巫宗更是经营多年,势力远非初涉晋、宋可比。这么强的势力,却不露丝毫痕迹,只能说明剑玉姬暗中掌控之强。

    动手的话,无论单挑还是群殴,自己都有人。可如果剑玉姬来个花的,上升到玩政治的高度,自己这边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