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剖白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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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不要!” 无数灵气如雾般汩汩汇入七经八脉,禹司凤原本在生死海中遭侵蚀破坏的身体竟缓缓感受到一丝清凉,仿佛被人悉心温养。 不过哪怕罗喉计都留下的结界中有这样怪异的丰厚灵气,他却始终不能冲破这层由魔尊半缕魂丝做成的修罗结界。 南天门上的琉璃净瓶被他抬手重新规整,霎那间隔绝仙凡两界的生死海被吸纳回瓶中,漆黑如墨的天地重新归于一片清明。 下界蠢蠢欲动的妖魔大军吹起战号,势如破竹般齐齐涌入天界,他们被柏麟统治的天界欺压千百年,其中怨气早已非比寻常,无数天兵与妖魔的尸首堆积了起来,不到半天时间,尸山如一堵堵高墙垒在南天门外,目之所及全是惨烈的血海。 而禹司凤却只能在修罗结界中眼睁睁看着战争惨烈,束手无策,结界荧起金光,仿佛有生命般将万千血海隔绝在外,他离这战场这样近,竟也无一丝血气沾身。 他忽然在这份魔尊的体贴中察觉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现在的这个罗喉计都,他真的只是那个一心想要复仇为此不择手段的罗喉计都吗? 万千血海中,一个扭着脖子的银白身影倏地冲了出来,看见他不禁睁大了眼睛:“司凤!” 中天神殿。 罗喉计都剑指地上的柏麟,他的怨气与磅礴的修罗之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冲破了殿中三十六天罡镜,昔日俊美温润、无论何时都成竹在胸的帝君柏麟吐出一口瘀血。 “你做梦都没想到吧,千年前守护天界的战神,千年后会让天界颠覆!真是讽刺,你不择手段,一心想要战神为天界所用,好啊!今日我就用战神这幅面孔毁了你一心想要守护的天界,血洗我的耻辱!” 柏麟挡在殿心前,忍无可忍地怒喝:“罗喉计都!你毁天灭地,涂炭苍生,罪不可恕!” 她冷笑一声:“罪不可恕?我早在千年前灭了修罗一族的时候就已经罪不可恕了,你现在听到的鬼哭哀嚎,和我当年灭修罗族的时候一模一样!都说众生皆苦,可身为众生为何要苦,还不是天道左右,命运使然。” “呵,天道,都是鸿蒙熔炉定下的,只要我打翻了鸿蒙熔炉,这一切苦难就不复存在了。”她说罢便要上前打翻熔炉,柏麟只能连忙以身相挡。 “你做梦!今日有我此,绝不会让你靠近鸿蒙熔炉半步!” 她的眸光自上而下逡巡了狼狈不堪的对手,鄙夷之情溢于言表:“就凭你?” 暴虐的狂风从她脚下升起,浩瀚的修罗之力如山腾海啸般铺天盖地砍向柏麟。 柏麟本非武职,千万年来他都未曾直遇过这般自千万战杀亡灵刃下炼就的力量,几乎是毫无抵抗力便如一块破布般被弹到了殿外的盘龙柱上。 “噗!”一口鲜血吐在云板。 女身战神如月般冷傲秀美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屑,柏麟的修为到底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些年来他躲在众仙身后,使尽阴谋诡计始终不肯与她面对面一战,就是因为他本是文神,哪怕忝居仙界帝君之位,也不可能敌得过曾做过仙界战神的自己。 丝状黑雾的魔力如骤风般缠绕上数十丈高的鸿蒙熔炉金鼎,似乎察觉到主人的夙愿即将得偿,她眉心间的魔纹不由自主鲜红了几分,如有生命的火焰般跃跃欲试。 “住手!” 一道仙力不纯的法印打来,原本全神贯注的修罗魔力本下意识顺着仙力侵袭而去,她却从中感受到一个分外熟悉的气息,强行压下了力道,摇摇欲坠的鸿蒙熔炉金鼎就这样断了连接。 禹司凤身着金色重铠,稳稳落足殿中。 “璇玑?”他看到战神模样的计都,心下一动,下意识喊出了这个名字。 “禹司凤,别再找死。” 突然被打断计划,女身战神暗红的瞳孔莫名恢复了墨色,似乎神智也清明了几分,只是神色依旧森冷如冰,与记忆中那个单纯活泼的璇玑全然不同。 他压住喉头翻涌的哽涩,不知是顺应他还是提醒自己,重新改称提醒道:“罗喉计都,鸿蒙熔炉如果被毁,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你爱的和你恨的都会一起消失,你不能这么做。” 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我是魔煞星,不是褚璇玑,那些爱恨我根本就不想要,一起消失了正好,禹司凤,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他压下喉头的苦涩:“如果你真想杀我,那就杀吧,反正毁了鸿蒙熔炉我也一样会死,与其那样不明不白地消失,还不如死在你手上。” “你没有留一半元神在魔域吗?”她疑惑发问,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连条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禹司凤忍不住红了眼眶,却仿佛甘之如饴般勾起笑意:“我要的是一个完整的自己,如果熔炉被毁,我的记忆随之消失,宁可你把我给杀了,也好过活成一个失去记忆的行尸走rou。” 又来了,她不耐烦地移开目光:“我没有兴趣亲手杀你,既然你没有留元神自保,那就自生自灭吧!” 说着便聚力冲向熔炉,禹司凤倏而化出四大神器制成的镇域神刀挡在炉前抵挡,他的力量已然是几世之最,如今还觉醒了一半前世的仙力,不过再如何厉害,也不过在罗喉计都面前堪堪挡了十招。 “再说一次,给我让开!” “我不让!” 罗喉计都气急,再也不想跟他继续废话,手中的定坤贯力一击,神刀竟当中折断,碎成了两半。 她不再迟疑,双肋间的钧天策海齐齐而出直向挂在殿心的鸿蒙熔炉而去,禹司凤武器毁坏,只得飞身用双臂阻挡。 “铛铛!” 他全身的力量纵然汇集于双臂,也不过只能阻挡这魔头片刻,就在他感觉自己肺腑俱痛,快要坚持不住时,原本身前澎湃的魔气却忽然化作一道轻飘飘的烟尘冲散,仿佛有人在暗中发散了对方的法力。 罗喉计都恢复了真身,双足落地,魔气散去:“我当是谁能散了我的力量,原来竟是天帝亲临!” 禹司凤总算得以喘息片刻,转身看向高台,一个穿着月白帝冕长服的仙人立在其上,眉目间和蔼温润,望向他时竟带了几分怜惜。 “羲玄。”他开口,洪钟般的音海似四面八方而来。 “你尚在人间,我倒是该称呼你人间的名字,禹司凤,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你辛苦了。” 他在仙界的记忆尚未恢复完全,如今乍见天帝,还不知该如何面对,只深色莫辨地微微颔首。 天帝转头望向那一身煞气的魔头:“罗喉计都,好久不见了。” “天帝素来修习无为道,没想到今日竟动身亲自前来阻我。” 天帝微微一笑:“你也不必怪我,此番我前来并非特意阻拦你,只是有人破了我的棋局,给了我一个为你寻另一条路走的机缘。”他轻轻抬手,一群人的身影缓缓浮现:“事关三界存亡,不该只是我们这几人在场,而是所有人都应该在场。” 四大神兽、褚玲珑、褚磊、钟敏言、无支祁、柳意欢…甚至元朗都来到了殿中。 看着这一切,他眉头一挑:“天帝,你摆这么大阵仗,就是想要阻拦我吗?” “我并不是想要阻拦你,可是你和柏麟的私怨事关三界众生,我身为天界之主,要解决此事。” 柏麟知道事态已重新转圜,那魔头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敌得过天帝,敛了敛衣袍,那被魔头一掌震碎的倨傲重新出现在脸上:“帝尊,这魔头终究是魔性大发、难以遏制了,我已拼尽全力,可是还是不能阻止他,请帝尊将他拿下。” 天帝却并未如他所愿处置罗喉计都,只是微叹了口气:“我早已说过,一切自有因果,你造战神,让修罗全族尽灭,你命天界人间残害妖魔,你开启诸天陨星大阵,献祭少阳,你放出生死海祸害人间,这一桩桩事,哪一桩不是惨绝人寰,这一条条生灵,哪一个又不是三界众生啊,可是到了现在,你却说罗喉计都魔性大发,依我看魔性大发应该是你才对!” “帝尊,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三界。”他急急解释。 天帝怒斥:“你护的不是三界,而是你心中的狂念!” 天帝长袖一展,当年的景象浮现在眼前,千年之前白玉亭边,罗喉计都本是带来与天界止战的消息,却在开口的前一秒饮下了千机散魂水,从此事态更改,再无法挽回。 又一转,战神和历劫归天的羲玄齐齐回天复职,分明是历劫成功的模样。 柏麟猛地震颤了起来,几乎要站立不稳。 “如若不是你一心插手凡间事,此二人早已历劫成功,是你太过偏执这才导致事态无法挽回。” “是我错了?”那些天怒人怨的祸事竟是源自他阴霾的私欲与惶惶不可终日怖惧。 是他亲手将自己千百年来唯一的朋友亲手肢解。 是他把罗喉计都变成战神,还让他亲手杀尽了自己的同族。 是他将原本赤子之心的璇玑逼迫到开启琉璃盏。 也是他,桩桩件件对她的不信任导致了怨海滔天、血海汪洋! 这一切…竟都是他的错… “柏麟,这世间万物自有本心,你若不动他便不动,可你却把恶藏在心中,摆布他人,殊不知,你心中这恶早已成了参天之树,遮天蔽日,斩之不绝啊!” “是我,害了三界的人,帝尊,三界大祸因我而降,我自知罪孽深重,今日自当削去神格、散去神法,以慰苍生。”他目中含泪,纯正而浩瀚的仙力凝聚掌心,顷刻之间无数雪白的飘渺丝线从他身体里消散。 “帝君!” “帝君!” 再度抬头,往昔那谦谦君子般的温润仙君长发白尽,狼狈披散,如他方才所言竟自损了神格。 “罗喉计都,你与柏麟的私怨如今已然昭彰,他废去神格自请下凡,如此你可还满意啊?” 罗喉计都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你问我可否满意,我修罗族万千亡灵可会因为他的自降神格便重生归来?就算他被千万道雷霆加身、粉身碎骨也不能磨灭我心中的仇恨。” 天帝叹了口气:“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那千年前的宿仇啊。” “天帝,有些刀子不落在自己的身上自然是不疼的,倘若我身上的这些事发生在了在座任何一人身上,你们扪心自问,自己当真便可如现在这般平心静气地说出恩怨两清的话么?” 众人皆是神色复杂,关于罗喉计都跟柏麟的前尘往事,他们已经从无支祁那里知道了,所有人都只能沉默不语,毁身之仇、灭族之恨,无论放在谁身上都是天大的仇怨,他们的确说不出让他原谅的话来。 罗喉计都掸了掸自己袖间的清尘,面对天帝神色淡然:“你既然偏要冲出来充当这个和事佬,那吾也可以给出一条咱们大家都舒心的路…” 他话音刚落,禹司凤的心里就敏锐捕捉到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只要天帝肯帮我复活千万枉死的修罗亡灵,吾非但愿意退军,亦愿与这柏麟恩怨两清、共赴幽冥,自此三界夙平、再无人降祸。” “不可!” “璇玑,你不能这样做!” “这一切的事情跟我meimei有什么关系,罗喉计都你凭什么为我meimei做主!” 听到这些话,罗喉计都却一反常态没有再如先前那般提醒他们,他与战神实为一体:“哪怕是褚璇玑当真存在,我相信她也愿以己身换我修罗族千万子民,这笔买卖,不亏。” 天帝威目一敛,瞳孔却无比清澈,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他的魂魄,沉吟半晌,他才开口应道:“你既已做此决定,可悔?” “吾…” “璇玑!不要…”禹司凤双目含泪,止不住地摇头。 “吾虽不悔,可有人却有牵挂不去之事,天帝,” 他眉心的魔纹前所未有地黯淡了下来,他身体虽偏向天帝方向,禹司凤却知道,此话他是对着他说的,罗喉计都素来自诩天纵英才,何时如此低声下气过,不知为何,禹司凤忽然感到自己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痛了起来,仿佛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他为何会会如此,罗喉计都和璇玑分开,这不是他一直所求么? “吾这一生数度跌落泥尘,看尽了世间八苦、怨毒长恨,唯有一事,有人怨怼,说吾曾对一人辜负至深,十世莫能偿还,吾思考良久,想了想的确如此。” “褚璇玑乃吾一缕魂魄下界应劫而生,跟禹司凤十世纠缠,下场皆为惨淡,细细算来其实这一世劫难她并不曾历完,的确不算是吾一体,若天帝愿意成全羲玄仙君历难之苦,吾亦愿剥此魂魄,由他二人自清此债。” 他说完,像是终于松了一口,看向禹司凤与他身后一干人,目光晦涩复杂,笑道:“如此,也免了吾的耳目聒噪之苦。” 禹司凤不禁喃喃出声:“罗喉计都…” 天帝思忖片刻,颔首道:“既如此,那我可以答应你。” 见他答应,这个人憎鬼恶了一千多年的魔头脸上终于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欣喜,仿若夙愿得偿,仿佛即将解脱。 他闭目敛神,黑雾从他周身弥漫而起,片刻后,一个身穿藕合色留仙裙的少女脱身而出,她垂目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禹司凤的方向:“司凤!” “璇玑!”青年欣喜若狂地奔向心爱的女子,二人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罗喉计都的眼神并没有放在这对爱侣身上多久,他更关心天帝要如何达成他的心愿。 天帝目空一切,自然了解他的心思,他大掌开合,原本悬浮在殿中央的鸿蒙熔炉中出现了一个个陌生又熟悉的修罗面孔,他们嬉笑怒骂一如生人。 “鸿蒙熔炉乃是世间大造化所化,千万生灵诞于此地,能生死人、rou白骨,修罗一族虽乃仙魔大战的始作俑者,可依旧算是千万生灵中的一族,自然也可重生于这熔炉鼎中,罗喉计都,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说话不算数。” 他听出了天帝这老小子的话另一层意思,他是在提醒自己,他会履约的前提是他罗喉计都先不能失约。 于是他身形一闪,走到柏麟身前,凭空变出一杯酒来。 “千年之前,我与君约定要在白玉亭边痛饮美酒、一醉方休,可惜终究没能如愿,如今千帆过尽,你可还愿意与我共饮此杯?” 柏麟自知罪孽深重,也明白罗喉计都是想跟自己一同魂飞魄散,他刚自毁神格,如今神魂本就不稳,几乎透明的仙身勉力接过这一盏酒,唇角那抹清风朗月的笑容却一如千年之前。 “自是,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