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张陆来过一则信息、一个未接视频，许陶然临睡时给他拨过去。

    张陆瞧她睡下了，“今晚不出玩？脸红红的，喝酒了？”

    “我爸爸、他今晚喝多了，去休息了，我们就没有出去。”

    “你俩喝的？”

    “还有一家人一起，很好的朋友，一起玩酒令。”

    “噢，那挺热闹呀，我还在想着你和你爸爸一起过年太冷清呢。然然。”张陆顿了顿。

    “嗯，怎么了？”

    “今晚爸妈说，六月会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到时候、想见见你。”

    许陶然一瞬恍然，毕业后见对方家长，似乎并无不妥，哪里让她觉得像梦寐？好像还掺杂了许鹤苓的影子。

    “你跟他们说过我那个爸爸的事没有？”

    “还没，我打算找时间和他们谈谈。我知道你顾忌什么，你放心，我爸妈很开明，不是那么世俗的人，你和他们相处过就会知道。”

    张陆说着把手机摄像头一转，对准门口，金渐层靠门躺地上，扭头朝他张望，姿势妖娆，“你看，我们男孩子也很会凹造型的。”

    “它是只公猫？”

    “嗯，可爱吧？是流浪猫，腿受伤了，高三那年我从路边把它抱回家，给它包扎伤口，就一直留家里养着，我们家人都很喜欢它。”

    “你会包扎？”

    “会点简单的，我mama从小就教熟了我简单的护理方法、急救知识。”这在张陆来说最是寻常不过了，“狸奴~”

    听张陆叫，那猫就颠着步子蹭蹭小跑过来，窜进他怀里。张陆扒拉着它的腿给许陶然看，“水平不错吧，基本上看不出疤了。”

    他轻轻拍它的爪子，“长胖了，都怪我爸，喜欢从食堂给它带剩菜，以前喜欢给我打包。”

    一只小猫，不经意地就把一家三口紧紧维系在一起，父母对孩子的珍爱，对猫爱屋及乌的喜欢，温馨有爱。从方晓禾家到张白鸿家，再到张陆家，都是这样，一家三口，可以拿出来向任何人坦荡介绍，关系光明稳固，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许陶然几度疑惑，她和许鹤苓的家庭，算起来其实是“我舅舅对我很好，像对生亲女儿一样。”

    “我家有个外甥女儿，我jiejie的女儿，一样的。”

    这算什么？许鹤苓承受的风言风语和异样眼光，可想而知。

    初一不兴吃粥，许鹤苓煮番茄汤做了两份面条，煎了两个鸡蛋，特意给许陶然的那碗放了多多的青菜。

    许陶然吃了几小口，神色欲言又止。

    “怎么？现在口味变了？”

    许陶然摇头，“你今天要去约会么？”

    许鹤苓呆怔，“什么？”

    许陶然托着筷子，用筷子头指了指可爱风的印花纸巾，“车上和家里的纸巾，都换成这样的了，不是女孩子才用的么？”

    许鹤苓迟疑地看着纸巾，怪不得她那天开车门后反应那么大。

    “我已经不是四年前的小孩子了，现在觉得你、你遇上了想结婚的人，有人陪着说说话，分担分享，是很好的，就是将来有了弟弟或者meimei，要需要我，我也愿意照顾他们。”

    许鹤苓低头，笑，“看来你和张陆交往很有心得，都可以教育爸爸了。”

    许陶然，“……”

    *

    张陆父母听儿子说了许陶然的身世，其实态度很明确，反对。

    这个女孩子的家庭背景太复杂了，一个违法服刑的父亲，一个不知所踪的母亲，一个女孩子，从小跟着单身舅舅长大……，这哪一条拎出来都足够让人顾忌。

    “她父母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张陆一直认为，子女和父母都是独立的，不应诛连，“她生下来，和亲生爸爸基本是隔绝的啊。”

    陆蘅晨叹息，“再怎么说，那也是她亲生爸爸，如果你和她仅仅谈谈恋爱，爸爸mama不会反对。可是建立家庭，意味你不止和她成为一家人，也意味着你的岳父在坐牢，我和你爸爸有个坐过牢的亲家。

    如果这些你都不在意，我和你爸爸也能经受得住周围人的非议，你也不在乎你的孩子，从小被人指点有个坐过牢的外公？”

    张陆点头，“mama，这些我都想过，可它们都是私事，多少年了，哪那么容易被人知道？甚至她爸爸会不会影响将来然然工作，我也对她有信心，她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安身立命。”

    他mama陆蘅晨啼笑皆非，“还没见你这么孩子气过，那个女孩子在你心里就重要到这地步，让你对人生风险这么天真乐观。”

    “我第一眼见到她就不由自主地开心，不亚于得知高考成绩的时候，很偶然的缘分，没想到后来有幸在学校相伴几年。她值得被老师看中推荐去别的系参加项目，也愿意为维持自己的日常开支去打工，在国外被领班欺负，故意把她的病假写成事假，害她多扣钱，委屈也不多抱怨，倒跟我大讲那里的草木，一棵不起眼的小草，也能娓娓讲出丰富的意思。”

    张陆起身取下收纳盒，里面是一摞报纸，“爸爸mama你们看，这些都是她在报纸副刊上发表的文章。”

    又取来一本书，“这是学校帮她们出版的，她的入选了三篇。”

    翻到扉页，里面是他让许陶然写的赠言，“字也很漂亮。”

    张陆从小对自己的重要物品就收纳得整齐，喜欢纪念，这是把那个小姑娘的东西，当作自己的来收藏了，又哪哪都当成宝。

    陆蘅晨拿自己儿子没办法，无奈地看张君泽，不知是妥协，还是求助。

    从头听到尾，始终未发一言的张君泽拍板，“这样，等毕业典礼那天，我和你妈会去你们学校，到时候请上她和她舅舅，我们当面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