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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墓

    周成思哼一声,道:“谁会救他,谁会杀他,你心里很清楚。你meimei被休了,却留了一条命,或许也是好事。你本来一辈子也出不去,跟我说说当年的事,你若是无罪,重新判决,或许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到时候去找找你meimei,说不定还能一家团聚。”

    “你知道我meimei在哪?她。。她过的还好吗?”“你先说实话,我才知道应不应该知道你meimei在哪。”那人咽了一口口水,道:“当时我俩一起干些小偷小摸的事,就是糊个口。有一天他过来说自己要发财了,要去京都,我不信,也是不想让他被骗。可后来他确实有钱了,而且我见过他拿的银票,是金子号的,这只有大官才能用这样的银票,我就信了大半。半年之后他犯了事,我当时不知道他是杀了人,他让我给他顶罪,说自己要去京都,那个大官让他办一件大事。他给我家一大笔钱,还娶了我meimei,我meimei当时都二十了,他愿意娶,我我我也是昏头了,我以为他是小偷小摸的事,没想到是杀人罪,要不是那年大赦,我就死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当年他杀了谁。”“就是仁玄县书院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那个人。”周成思把烙铁扔掉,拍拍手上的灰道:“你meimei在楚源,过的还不错。”接着转头,又道:“给他治伤。”说完,便走了。

    沈清从沈家出来,就看见周成思靠在马上,手里随意玩着一颗枯草,眼神没有聚焦,似乎在想什么事。沈清想吓吓他,可才蹑手蹑脚的走出一步,他便抬起头来。看见她的时候,周成思眼里顿时有了光彩,他笑着走过来,揉揉她的头发,又裹紧她的衣服。沈清笑着抬头看他,道“还想吓吓你呢,你刚才在发呆吗?”

    周成思低头看她,语气宠溺道:“在想你。”沈清脸红起来,低下头去笑。周成思牵过她的手,送她到马车上,自己骑上马,便去了墓地。

    “清安,前面马车过不去了,我们一起走过去。”沈清下了马车,周成思牵着她,把她的手整个包裹住,周成思干燥温暖的手掌帮她抵挡了冬天的寒风,她周身都暖和起来。

    “在沈家还好吗?”“嗯,还不错,只是有种当客人的感觉。”“当客人也很好,说明他们对你是客客气气,不是强取豪夺。”沈清笑了,她不想说沈家的事,便想起他送的玉佩。

    “你看,好看吗?”沈清把腰间的玉佩展示给他看。周成思看着那枚玉佩在她腰间一晃一晃,本来的死物这时灵动起来。

    “披罗衣之璀璨兮,珥瑶碧之华琚。你带着它,甚美。”沈清羞涩的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同心结,道:“我这几天做的,是我第一次做,做的不好,你先收着吧,等以后再送你个好的。”

    周成思拿过那枚同心结,针线有些别扭的可爱,他喜欢的不得了,道:“给我带上。”

    “这个不好看,你带着,别人该笑话你了。”

    “哪有人笑话我,谁要笑话谁就是嫉妒,我要带嘛。”沈清没见过他这样的小孩样子,被他缠不过,便给他带在腰间。红色的同心结和他墨绿色的衣服配在一起,显得很滑稽,沈清笑出声来。

    下一瞬,她的眼睛被一只温暖的手敷上,有低沉的声音道:“做这个,眼睛累不累。”沈清心跳快起来,摇摇头。她的眼睫毛扫着他的掌心,他的手越来越热。

    “清安,同心结是什么意思?”沈清有点抖,颤颤的说:“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周成思把她搂在怀里,调笑的道:“清安这么害羞,可怎么办。”沈清紧紧抱住他,头深埋进他的胸膛里。这个动作包含了所有回答。

    沈清母亲的墓地与哥哥的挨着,同样杂草丛生。周成思和沈清一起拔着,沉默不言。过了一会儿,草清理完了,沈清跪下来,为母亲敬酒,烧纸。

    周成思看着她,有点担心,她太平静了,仿佛祭拜的是一个陌生人。但周成思不想打扰她,只默默帮她递东西。一切结束之后,沈清摸着冰冷的墓碑,轻声道:“母亲,哥哥。我今天带了一个人来,我很喜欢他,会和他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你们要好好看看他,要记得他,他叫周成思。”

    周成思敷上沈清摸着墓碑的手,朗声道:“母亲,大哥。我是周成思。我很喜欢清安,愿意和她度过生命中的每一个时刻。我会爱她,支持她,永远和她站在一起。母亲,大哥。你们要记得我,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沈清看着他,朗朗少年,她的少年。刚才祭拜的时候,她在心里一直和母亲说着话,她说,自己很抱歉,在盛家的十年,没有每天都给您写信,因为我那时总忙着拼凑自己。她说,您去世的时候,我几乎哭死,有几次差一点就跟着去了,现在都无法想象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她说,遇见周成思之后,我很想很想您,那种喜悦的感觉,好像被上天选中的幸福感,只能由您来听。她说,母亲,今后的日子,我会过的很好很好,不只是因为有了周成思,还因为有了更好的沈清。沈清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相信过自己,相信过自己的未来。

    沈清一直没有哭,即使周成思有了那样的保证,她也只是红了眼睛,回去的路上,周成思和沈清都没有说话。

    到了沈家,沈清下了马车,看着周成思,道:“别担心我,周成思,一想到是和你在一起,我就只想笑着,不想哭。”周成思笑了,揉揉她的脑袋,道:“清安,我不担心了。不过你想哭的话,不要一个人,来我怀里。”沈清脸红红的,停了几秒钟,忽然踮起脚来,亲了亲周成思的脸颊,然后飞快的跑回沈家。只留下周成思僵直的站在那里,心跳如擂鼓。

    周成思没有在永陵待很久,过年之前,他去了仁玄县,走之前,他去了一趟沈家,沈家人对他极尽崇敬,还领了几个年轻的读书人让他见,他好好应对着,对沈清的父亲更是尊敬有加,不过最后,他还是委婉的说,要是沈清在沈家有一点点不高兴,那沈家人就都不要见人了。之后还派了一小队人埋伏在沈家周围。其实周成思是被盛家吓坏了,看见沈清自己一个人在宅子里,他就会心里发慌。沈家人真的被他吓住,上上下下对沈清恭恭敬敬。

    那天他也见到了沈清,当着沈家人的面,他们一直保持着距离,不过他还是趁机塞给她一个小匣子,看她有点慌乱的笑着,周成思已经开始想念她了。

    沈清回到屋里,手里拿着那个小匣子。她心里笑道:“怎么会有人有这么多一样的匣子。”匣子打开之后,立刻有光透出来,里面是一直珠钗,全体黄金打造,上面坠着玛瑙和水晶,流光溢彩的,沈清忍不住带上,看了好久。

    匣子里面还有一封信:清清,见信如晤,现在很想你。匣子里的金钗是我母妃留给我的,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嫁妆,本来想成亲那日亲手给你带上,可我现在就忍不住想给你,等成亲那天再送你另一样吧。清清,冻雨原来是我的死士,可以信任,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沈家外面有我的人,有什么事就叫我的名字,他们会冲进去护住你。父皇来信了,明年一月,礼部的人会接你入京,到时候你想住宫里或是徐家都可以。我会从仁玄直接回京都,想来那时候你已经在京都了。之后两个月,行踪不定,但信会每天都到,记得想我。

    沈清读完信,手里摩挲着那枚簪子,她听周成思说过,他的母妃,是个沉浸在爱情里的女人,只是所托非人,做了一辈子爱而不得的梦。周成思说,那是一场阴差阳错的闹剧。可沈清看着手里的簪子,一个喜欢这么华美簪子的女子,该是多么明丽的人。或许为情所痴,爱着一个不爱的人,甚至为他郁郁而终,真是很傻。可是,对于她来说,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她所接触的世界,她的丈夫就是一切,或许她只是希望这种付出可以更理所当然一点,或许这是她救赎自己的方式。可悲的不是她,而是那个世界。既希望女人依附男人,又嘲笑她们都软弱,既要女人的爱,又要她们都理智和大度,既看不起做妾的女子,又逼着好女子做他们的妾。沈清哼一声,什么道理。她把簪子小心放好,把信放在专门的信匣里。呼一口气,心里想,还好她遇到的是周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