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趣书屋 - 同人小说 - 谢李废话文学在线阅读 -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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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转眼又快到开春,距离第四届名剑大会不过月余,藏剑山庄送来的剑帖此时静静放在桌上。

    剑贴是送给纯阳宫掌教李忘生的,但李忘生并未打算亲自前去。第一次名剑大会,他陪谢云流一同前往,第二届名剑大会他独自前去并夺得了第二,再后十年,又去霸刀山庄参加了扬刀大会,如今他内景经大成,这般难得机会便交给门内弟子,也让年轻一辈多长些见识。

    然而就在祁进提议不如举行一个论剑大会用来选拔参赛弟子时,一向不怎么说话的上官博玉却难得开口。

    “掌门师兄还是亲自去的好。”

    “前日剑贴送到时,博玉不下心打散了卦爻,却发现卦象十分奇特,博玉心奇,便细细卜了几卦,结果却是凶险,执此剑帖前去藏剑山庄者,皆是大凶之象,唯有掌门师兄前往,吉凶难辨。”

    卓凤鸣口直心快:“既然卦象凶险,那谁都不去便好了。”

    “谁都不去,也是大凶之兆。”

    上官博玉甚少卜卦,每每卜算,却十分准确,旁人戏称他是开了天眼,祁进听了他的话如临大敌,只觉得纯阳当有一场大战,下意识地按住了剑柄,却被李忘生从后轻轻拍了拍肩,叫他放松些。

    李忘生仍是一派淡然:“看来此事关键在于我,祁师弟勿需紧张,我自去会一会,既然吉凶难辨,或是机缘也未可知。”

    李忘生并未做太多准备,亦没有让弟子相随,安排好宫内事务后,便趁着夜晚人少翩然下山。然而出了山门还未至山脚,便在那狭窄的雪道上与一黑衣人狭路相逢。

    那人一身寒风凌冽,背脊如刀锋一般孤厉,虽然只看了背影,李忘生在顷刻之间便认出了他来。

    原来大凶之兆,说的便是他么?可这哪里是大凶之兆,这分明是——

    “师兄。”

    谢云流数月前已从东瀛归来,李忘生本是满怀期盼他能回到纯阳,也暗中派出许多弟子前去找他,但传回来的消息却是不容乐观,三十年过去,那人对他的怨恨似乎已随着岁月疯狂滋长,如今整个江湖都知道,他谢云流和李忘生,乃是生死仇人。

    李忘生不知道这三十年在谢云流身上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谢云流竟然深信不疑地认为,他才是那个导致他流亡东瀛三十年的罪魁祸首。

    “李忘生——”

    拖长的冷戾音调夹着风雪传到了李忘生的耳朵,冰冷的话语提醒着他,站在他面前的谢云流已对他毫无同门情谊,那么他这次前来便只有一个目的。

    “师兄是想要剑帖么?”

    “既然师兄想要,那忘生便将剑帖交给师兄。”

    李忘生从怀里拿出了剑帖,运了气劲送到了谢云流面前,却未想自己此番做法竟将对方激怒。

    “岂有此理!”谢云流勃然大怒,“李忘生,莫以为你当了掌门,就可以这般目中无人,我稀罕你那剑帖吗?”

    谢云流忽然拔刀,刀光如飞雪白练,将那飘来的烫金剑帖,一刀斩为两半。

    (1)

    “师兄,庄周梦到的蝴蝶究竟是梦还是真的,庄周究竟在做梦还是蝴蝶在做梦呢?”

    又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于睿总是有满脑子问不完的问题。

    “是梦是真,又有什么关系呢?”李忘生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不过睿儿现在该睡觉了,做个好梦,或许梦中亦能梦见蝴蝶。”

    于睿恋恋不舍地牵了李忘生的衣角:“可是睿儿要很久都见不着师兄了。”

    “不过数月而已,师兄只是去一趟名剑大会,又不是不回来了。”

    李忘生又轻轻将于睿塞进了被子,那聪明伶俐的小女孩却好似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惊奇喊道:“师兄,你头上好像有一根白头发。”

    “可是不是要到了师父那般岁数,才会长白头发吗?”

    李忘生失笑:“那便请睿儿帮师兄拔去罢。”

    或许是师父前段时间云游,教中事务又杂,劳累过度导致的,李忘生对白发不甚在意。离开了于睿的屋子,又去见了洛风和上官博玉,把功课布置了,才去与师父拜别。

    数日前,吕洞宾云游归来,顺便带来了一封烫金剑帖,原来倏忽十年已过,第二届名剑大会即将到来。吕洞宾知道他这个徒弟平日里辛苦,不仅自己修道练剑刻苦,还要教洛风和上官博玉,自从把于睿捡回来,这带小孩的任务也落在了他身上,纯阳宫教务杂事又多,偶尔还需进宫面圣。见徒弟又瘦了一圈,吕洞宾难得内疚了那么一小会,便叫李忘生借着去名剑大会的机会,权当下山游历放松了。

    李忘生前日里练剑到了瓶颈,久攻不下,好不容易盼着师父回来,想去向师父请教一番,自己亦能有更多的时间练剑,却忘了名剑大会的事。第一届名剑大会,他还是与谢云流一起去的,转眼间竟然已过十年,想到那人,李忘生有些恍惚,不知师兄现在过得怎样,在东瀛可还习惯?自己如果再努力些,把纯阳打理得更好些,待师兄回来,定然会感到欣慰吧。

    临走前,李忘生还欲向吕洞宾请教几招,吕洞宾却哈哈笑道:“好徒儿,红尘游历亦是修行,亦是悟道。”

    而后却又收了笑,意味深长道:“此次下山,万事莫要执着。”

    李忘生未做多想,只以为吕洞宾叫他不要太看重名剑大会的结果,他本就无甚胜负欲,更没有什么得失心。谢云流还在纯阳时,便不满他这温吞性格,总说从未见过如他这样的剑客,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与人比剑时却又毫无想赢的欲望,如此这般如何练得好剑。

    李忘生拜别师父后,便趁着月色出发了,这本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夜晚,但他仅仅才出了山门,才了一半的雪道,便遇上了不速之客。

    在并不宽敞的雪道上,他与一黑衣人狭路相逢,那人腰间挂着一把长刀,衣服上湿气未干,还贴在躯干上,更显得四肢修长。可他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十分地冷戾。待那人转过身来,李忘生才发现他戴了一个般若面具,这是在有意隐瞒身份。李忘生知道来者不善,做好戒备,刚要打声招呼,却被那面具后一双眼眸里传来的目光刺痛得几乎想要回避,那眼神将自己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数遍,分明冷暗如地底的坚冰一般,却又灼热得似要将人烧穿。

    “李忘生,果真是你?!”

    那双眼睛似是眼熟,可那样的眼神却是全然陌生,李忘生想不起来,只得抱拳道:“抱歉,我们是否在哪见过?”

    不料这句话却将对方激怒。

    “好你个李忘生,用妖法将我送到此处,竟敢说不记得我了?!果真是无耻之尤!”

    那人说着便抽出了腰间的刀,那刀来得好快,李忘生不做犹豫,剑已出鞘。

    “阁下若与贫道相识,可否报上姓名,贫道向来无意与人结仇,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

    “误会?好,好得很!”

    那人怒火又暴涨一倍,攻势越发猛烈,李忘生见他全然不听人解释,武功又不俗,亦不敢小觑,谁知这刀剑相拼,只对上几招,却让李忘生心惊。

    来人对纯阳武学竟是如此熟悉,招招式式皆是冲着破招而来,双方缠斗多时,李忘生初露败象,他实在不记得自己在何时招惹到了这般人物,此人不仅对纯阳招式熟悉,对自己的剑招更是熟悉,可自己甚少下山与人武斗,而在山上能与他过招的,也就那么两三人,但除了师父外,纯阳宫上下并没有人能在剑法上胜得过他。

    等一等,有一个人,应该说,曾经有一个人,对纯阳剑法,对他的招式都是无比熟悉,一个吊诡的想法如闷雷一般在李忘生脑中炸开。

    “与我比剑,竟敢走神?”

    “你果然将心思全用在歪门邪道上,十年过去了,依旧毫无长进!”

    那人破了李忘生的气劲墙,刀气一震,李忘生退后数步,靠在崖边的一棵树上,再往下便是华山的万丈深渊,可对方并未给他喘息的机会,刀势一转,改砍为刺,将李忘生的右肩钉在了树上。霎时血流如注,雪白的道袍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求饶,我便放过你。”

    黑衣人靠近他,面具已快抵在他的脸上。

    李忘生惨白的脸上依旧无甚表情,却突然凝气剑落下了镇山河,果然见到那人如意料中一般使出了人剑合一,只是在这电光火石的空隙中,李忘生用还能活动的那只手掀了他的面具。

    果真是那张脸——剑眉入鬓,朗目如星,不是谢云流又是谁?

    只是当初的意气风发已荡然无存,只余孤锋冷刃。

    “师兄,师父前日刚好云游归来,与我一同回纯阳,向师父道个歉吧。”

    “李忘生,我不会再信你的花言巧语,现在骗我上山,莫不是要师父抓住我,又将我献给朝廷?”

    “师兄,是你误会师父了,师父从未要交出你。当日你误会师父在前,打伤师父在后,师父却从未怪过你。”

    “师父待我如何,我当然知道,若非你在一旁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师父如何会要交出我。我饶不得你,等杀了你,我自会去师父面前谢罪!”

    “……”

    李忘生突然明白先前谢云流为何会对他出言不逊,又下此狠手,只怕早已将他视为仇人了,往昔对未来构建的美好想象几乎在一瞬间分崩离析,李忘生心里痛苦不堪,但好在这个要杀他的人是谢云流,而不是别人,否则他怎么忍心让师父再失去另一个徒弟。

    强忍着心里和身体的痛苦,李忘生仍然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静:“看来师兄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忘生了。”

    谢云流像是恨极了他这般模样,冷笑道:“我已说过,求饶,便放过你。”

    “好。”

    谢云流见他如此快地投降,几乎不可置信,但也就在此时,李忘生忍着剧痛,捏了剑诀,一个九转归一将谢云流推开,带着刀强行离开了树,运了逍遥游便往纯阳宫的方向跑,然而回过神来的谢云流三步便追至他面前,又惧又惊又怒。

    “李忘生,你不要命了?!”

    “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谢云流自李忘生的肩抽出刀,登时被血溅在了脸上。

    他举起刀,照着李忘生胸口砍去,李忘生已无路可躲,被刀砍在胸口,向后跌倒在了雪里。

    时间似乎静止了。

    李忘生被刀气震得闷了口血来,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却没有,胸口的衣袍被刀割开,掉出了两半剑帖。

    (2)

    藏剑山庄的烫金剑帖,传说是与上好的金丝软甲同样的锻材制成,刀剑不入,却被谢云流的刀,砍成了两半。

    李忘生不知该赞叹谢云流在短短九年间已将刀法练得炉火纯青,还是该庆幸这剑帖竟从他的刀下救了自己一命。

    谢云流也未料到此出,他在东瀛过得无甚时间概念,略一思索才发觉确实该到第二届名剑大会的时间了。

    “原来你下山是为了此事。”谢云流哂笑,“如今代表纯阳的,当然是你。但就凭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怕是还没上擂台就被打下去了!”

    李忘生还想要争辩些什么,却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了,他看着谢云流在他身边弯下腰,将那两半剑帖收到了怀里。他想,谢云流大概要再补一刀,这次他无论如何也活不了了。谁知谢云流竟然没有,那人颇为嫌弃地掀了他的下摆,撤了两条干净的布料,简单给他止了血,继而粗暴地将他扛在肩上,用雪掩盖住了地上的血迹,往山下走去。

    李忘生意识到谢云流大约是不会再杀他,神经一放松,彻底昏死过去。

    没过多久,李忘生就被痛醒,肩上的伤锥心刺骨,谢云流正将他被血黏在伤口上的衣服剥去,明知他会痛,却没带半点怜惜,衣服撕扯到了皮rou,痛得他想叫出声。可他虽然醒了,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只得任由谢云流折腾着自己。那人将他肩上的伤处理好后,又将他扶起,抵住他的背,缓缓注入真气。

    但只一下,便停了,他听见谢云流自言自语:“想不到你竟已开始练内景经,倒是我小瞧你,看来胸口的伤应是无碍。”

    而后谢云流将他放平石床上,以为对方要走,李忘生正松了口气,却发现对方低下了头,鼻尖抵住他的鼻尖,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他不知道谢云流挨着他这样近又想作甚,却莫名觉得脸上烧得厉害。

    “我在梦里竟然也无法杀你。”那人似在自嘲,“但总能睡了你罢。”

    李忘生还未来得及想后一句究竟何意,嘴竟然被堵住,而后牙关被撬开,是谢云流的舌头伸了进来,在他嘴里放肆作怪,他上身衣物本就被谢云流脱去,但那人似乎还嫌不够,撩开他的裤带径直摸在他的大腿上。

    李忘生因谢云流这陌生的行为第一次感到害怕,他被亲得几乎窒息,只得睁开眼睛,求饶般地看向谢云流,却对上对方戏谑的眼神。

    “呵,不装了?”

    谢云流用力咬破了他唇,捏得他大腿生痛,李忘生没有机会再去探究谢云流做这些事的原因,因为那人已趁他不备,点了他的睡xue。

    李忘生醒来,已过了午时,打量四周,才发现此处是少时谢云流发现的一处秘密山洞,他前些日子还来打扫过一番,但四下张望,周围一片安静,已不见谢云流的踪影,身边放了一件干净的道袍、半张剑帖和被顺走一半的盘缠,谢云流应是离开了。

    李忘生睡着的时候内景经自行在体内运转,胸口的闷伤已自愈,肩上的外伤却只能等它慢慢变好,艰难穿好道袍,却看见自己的腿上被谢云流五指掐出的青紫於痕,莫名脸上一热,赶忙将裤子系好。

    若不是这些痕迹提醒着他,昨夜发生的事真如梦一般。可谢云流为何会在这里?谢云流究竟是来做什么?李忘生竟然毫无头绪。

    然而可以推断的是,谢云流出现在纯阳,并非为了回纯阳,也不是为了杀他,谢云流想杀他,应是见到他之后一时兴起,但最后也没下得手去。亦不是为了抢剑帖,谢云流见到剑帖掉出来,才意识到名剑大会将近,何况还将半张剑帖留给了他。

    该将此事告诉师父吗,李忘生犹豫,可若谢云流愿意回纯阳,他自然会回,若他不愿回,告诉师父也只是徒让师父cao心。

    最后李忘生决定先自己去查查消息。

    不多时,李忘生便来到长安。他原本是不喜欢下山的,可自从谢云流出走后,下山的任务也落在了他的身上。时间一久,他便也习惯了,虽不像少时谢云流那般高朋满座,但他性格随和,又进退守礼,倒也结交了不少江湖朋友。

    “小二,来碗素面,十个包子。”

    李忘生来到常去的小摊,刚坐下,墙角的乞丐便坐在他身边。

    小二将面与包子端上来,李忘生将包子推到乞丐那侧,自己只吃素面。李忘生素日来爱干净,但那乞丐在旁吃得大快朵颐,嘴里吧唧做响,他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乞丐狼吞虎咽吃完包子,见李忘生吃面没用惯用手,剑也斜背在了左侧,这才问:“李道长,许久未见你下山了,怎么一下山便受了伤?”

    李忘生道:“多谢尹兄关心,只是前几日练剑时不小心伤了手。”

    那乞丐姓尹名无尘,本是长安分舵的丐帮弟子,与李忘生因缘相识交好,后来李忘生每次下山,但凡有空,便来这小摊请他吃顿包子。尹无尘惯走江湖,更是掌着长安分舵这一代江湖情报网的九袋弟子,哪里见过有人练剑伤到肩膀的,但李忘生不说,他也就不多问。

    “尹兄,贫道今日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贫道想打听一个人,还请尹兄保密。”

    李忘生用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温”字。

    尹无尘马上便知道李忘生想问何事,只摇头道:“他并未有回中原。”

    “至于另一位,江湖上也没他的消息。”

    风一吹,桌上的水渍干了。

    李重茂没有回中原,江湖上亦没有谢云流的消息,李忘生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李重茂有多依赖谢云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谢云流亦是对李重茂情深义重,九年前在朝廷和江湖两派人的围追堵杀下谢云流都没有将那人丢下,如今在异国他乡,谢云流更不可能独自一人回来。

    那究竟是为何?

    他大可以派纯阳弟子去四处打探,可这样做过于大张旗鼓,恐怕会招惹祸端,而谢云流除了在他面前出现过,似乎也没有现身江湖的意思。

    李忘生告别尹无尘,又走到了江南茶叶行。这茶叶行正是藏剑山庄开的,李忘生起初因为爱茶认识了这家掌柜,后来因为派内事务有与藏剑需要联系,才知道原来这茶叶行也不单是个茶叶行,这掌柜也不单单是个掌柜。

    名剑大会只认剑帖不认人,但若是这剑帖被斩断了呢?

    叶掌柜看见半张剑帖,脸色大变。这剑帖乃是上好的锻材所炼制,就算是神兵,也难割开,这些他们藏剑早已做过验证,但他亲眼看到这半张剑帖,刀口整齐利落,也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确有他们也没能炼制出的锋刃。

    “携带毁损的剑帖能否参会,只有等我飞鸽传书问过庄主才知道,李道长可否将剑帖交给我带回山庄?”

    李忘生摇头:“贫道不才,未能保管好这封剑帖,无论能否参加大会,当亲自送到山庄交还给叶庄主才是。”

    “叶掌柜,有见过另外半张吗?”

    依旧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李忘生只得将剑帖重新装好,离开了茶叶行。

    长安城依旧热闹,但李忘生竟一时觉得天地茫茫,不知该去何处寻找师兄的踪迹。谢云流拿去了半张剑帖,应是也想去大会看看,李忘生只得安慰自己,或许去了藏剑山庄便能遇上他。一时又回忆起十年前与谢云流一同去藏剑山庄的清醒,好似历历在目。

    李忘生心中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天都镇外的小树林,已是日暮时分,路上行人渐渐少了,却突然惊觉有人在跟踪自己。

    --

    他已跟踪李忘生多时,见那道士心神不宁,又似受了伤,行人渐少,天色将暗,真是抢夺剑帖的最佳时机,上次名剑大会的剑帖卖了八千两,这次怎么也得卖个一万两,虽然他手里已有另一张剑帖,但谁又会嫌钱多呢?

    他隐身躲在树上,却突然觉得身后刀光一闪,好在他早一步便跃至另一颗树。可那刀光来得好快,逼得他从树上落下,一个黑衣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陆危楼,你竟敢跟踪我师弟!”

    陆危楼的身影忽然消失,却笑嘻嘻说:“你不是也在跟踪他吗?哎呀,可惜你这迤逦心思,你师弟知晓吗?”

    “时过境迁,何必再提?”谢云流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听闻这次名剑大会你亦有剑帖,这次你准备卖多少?”

    陆危楼怀疑地打量着谢云流:“一万两,可你买得起吗?”

    “你果然有剑帖。”

    谢云流突然出刀,陆危楼这才反应过来,谢云流是来抢他剑帖的。

    “这还是十年前那个光明磊落的小谢道长吗?”

    长刀和双刀在树林中你来我往,陆危楼身影倏忽诡异,谢云流十年前曾与之交手,知道他实力深浅,不敢轻敌。陆危楼亦是吃惊,十年不见谢云流,这人的武功竟然完全变了路数,刀法还如此狠戾。

    两人正缠斗正酣,却将李忘生引了过来。李忘生见谢云流在与一人打斗,看对方的双刀和武学,应是明教中人。两年前明教四大法王破了纯阳的星野剑阵,李忘生印象犹深,未想太多,便加入战团。

    陆危楼在谢云流手下未讨得好,知道李忘生有伤在身,欲从他身上取得突破,却未想李忘生换了左手持剑,剑法却未比右手差,虽负伤使不出全力,但他与谢云流师出同门,少时练剑亲密无间,即使现在并非刻意,两人在在无意识中配合默契,刀剑一挑一刺,一砍一劈,陆危楼眼见已落下风,未做片刻犹豫,身影一闪,李忘生正凝起气剑欲劈,却劈了个空。

    收了气剑,李忘生见谢云流站在一旁,也不去追人,只抱着刀看他,眼神晦暗不明。

    “我打伤了你,你却不问缘由,帮我一起对付他?”

    “忘生见师兄久战未胜,一时心急,未做多想。”

    “左手剑练得不错,可最后一招,实在太差。”

    谢云流说罢,转身便走。

    李忘生想到自己最后一招,便是先前怎么也突破不了的瓶颈,谢云流对自己似乎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剑拔弩张,或许,他可以去请教师兄,他好似已经忘了,自己这一身伤,全是拜对方所赐。

    见李忘生还在原地发呆,谢云流突然烦躁地转过身,拉住他的胳膊,肩上的痛让李忘生身体一颤。

    却听谢云流冷笑道:“怎么,非要师兄牵你,才肯走么?”

    (3)

    与其说是牵,不如说是被谢云流拽着胳膊,李忘生只得快步走在谢云流身旁,才不至于扯到伤口。

    于是他一转头便能看见谢云流的脸。谢云流走时,李忘生不过十七岁,彼时总要稍稍仰头才能看到谢云流的脸,如今他窜高了一大截,已能与谢云流平视,细细打量,却觉得谢云流实在变得太多。

    从前总是飞扬的神采如今变作了一张凶煞冷脸,从前的谢云流总是自由松弛的,如今却对外界充满了戒备和警惕,而那只手更是随时都搭在刀柄上。

    李忘生心里一阵抽痛,道:“师兄,师父一直都很想你,风儿亦很想你,回纯阳吧,师父定有办法……”

    却被谢云流打断:“那你呢?”

    “忘生自然也盼着师兄早日回到纯阳。”

    “是吗?”

    谢云流似笑非笑,连李忘生也看出他脸上的讥讽,心知谢云流大概已对自己厌恶至极,昨日没痛下杀手已是念着同门旧谊,只得在心里长叹一声,更是打消了去请教剑招的想法。

    一路无话,两人走到镇上,李忘生寻了一家常去的客栈投宿,又叫店家准备晚膳。

    “师兄想吃点什么?”

    “鱼羹。”

    李忘生愣住,这分明是自己爱吃的食物,从前在纯阳时,谢云流没少跑下山捞鱼做来给自己吃。然只想了一下又打消了这个想法,谢云流久居东瀛,恐怕饮食习惯也变了不少。李忘生又想着谢云流以前爱喝酒,便点了一壶。

    那店家已上了年纪,见到李忘生,又忍不住与他寒暄。他这客栈开得偏僻,李忘生正好喜静,下山办事多就在此投宿,一来二去,那店家与李忘生也熟了,他喜欢这纯阳宫道长的温和性子,李忘生虽然喜欢安静,却又不嫌他唠叨,总有耐心听他讲话,有时听他话中抱怨,还顺手帮一把。但李忘生多是独来独往,店家还头一次见他带着另一个人来,又忍不住多看了那人几眼,越看越觉得眼熟。

    “李道长,好长时间没见你了,这是又要去哪里?老夫这新酿的桂花酒你可得尝尝……你朋友这模样长得真俊,越看越像谢……”

    本就见那店家往这边打量,谢云流几乎以为他认出了自己,听了这话,周身又冷了不少,心道若是被认出来报官,休怪他杀人灭口,却被李忘生在桌子下踢了一脚,李忘生看着店家,夹了一块鱼肚rou,放在谢云流的碗里。

    “先生恐怕认错人了,这是贫道新认识的朋友。”李忘生的脸上一派平静,看不出什么波澜,又问,“先生认识我师兄?”

    “十年前,谢道长杀了那雌蛛,可是救了老夫全家性命,老夫连道谢都未来得及,谢道长便飘然而去,若是能再见到他,老夫必然要当面道谢。”

    那店家说得一脸动容,做不得假,想到后来发生的事,又不住长吁短叹:“谢道长那样的神仙人物,怎么会卷进那样的事,真是可惜,可惜。”

    李忘生道:“先生,往事莫再提了。”

    虽然李忘生的表情无甚变化,但旁边那黑衣人周身气息已冷如寒冰,目光如刀般冷冷看着他,店家知道是自己多嘴了,赶忙放了酒便走,走了后他还想,这么可怕的人怎么可能是谢道长呢,一定是自己眼瘸了。

    饭桌上本就沉默的气氛变得更为压抑,李忘生将那酒壶推至谢云流面前,谢云流却看也不看。

    “不喝了,谁知道这酒里有没有毒。”

    李忘生顿时觉得平时喜欢吃的鱼羹也全无滋味。

    一顿饭不欢而散,李忘生回到房中,心中苦闷,实在不知如何面对现在这个谢云流,又想那人既然对自己也如此厌恶,恐怕明日一早便会自行离开,从此山高水长,怕是不复再见。但在分开之前,他还需得去将那半张剑帖要回来,虽然未必能再去参加名剑大会,但总归要将东西物归原主,送回藏剑山庄才是。

    李忘生躺了一会,没有睡着,又打坐念了会经,总算开导好了自己,不再与谢云流计较,便去找他,却没在屋里找着人,李忘生又在客栈周围找了一圈,依旧没有寻到谢云流的踪迹。

    看来谢云流有意掩藏行踪,虽然知道他武功高强,李忘生却依然担心。

    “我知道他去哪了。”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李忘生打量四周,却没见到人,这时才意识到应是傍晚见到的那明教使了暗沉弥散潜伏在他周围,李忘生赶忙出剑,但终究有伤在身,那明教又得了先手,对了数招便缴了他的剑。

    “哎呀,谢云流若是见到你为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会很开心吧。”陆危楼一边说,一边摸了摸李忘生的胸口,摸出了剑帖。

    拿出来却发现只有半张。

    “陆教主,用这种方法抢剑帖是否有些不妥?这半张剑帖你拿去也无用。”

    “不错,我潜伏这么久竟只抢到半张剑帖,就是大大的不妥!难怪谢云流要来抢我的剑帖,原来是为你抢的。”

    “为我?”

    “你只有半张剑帖了,他当然得再去再抢一张,否则如何让你参加名剑大会?”

    为我吗?李忘生心里一阵酸涩,又如针扎般刺痛。

    “半张就半张,抢都抢了,总不能不要。”

    “对了,谢云流往长蛇谷的方向去了。”

    --

    眼前的山谷蜿蜒曲折,如长蛇一般,由此得名。

    “师兄,那雄蛛逃进长蛇谷了,此地地形复杂,他已受了重伤,莫再追了。”

    “那怎么行,好不容易将他打成了重伤,若放了他,不知道他以后又要害多少人!”

    而后谢云流笑了笑,把剑帖塞给李忘生,道:“这东西带着真麻烦,师弟先帮为兄拿着,为兄去去就回。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