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缘终忘川
我根本就不曾见过忘川之眼，如今它竟莫名其妙地在我的身上，竟惹得天界三殿下苦心积虑地接近我。想起几日前的种种，我竟忍不住流下了几百年未曾有过的泪，如果不是今夜偶然听到的这些，我竟不曾发现，我还会流泪，还会有凡人的那种心痛感，这下子我便是与那些痴情种子一般无二了。可笑的是，我竟单纯的认为，他对我也像我对他一般。 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一下子从心底涌了出来，我不曾想过，这种感觉竟让我抽泣出声音来。当所有的幻想都化成泡沫时，你才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 旭华有些惊恐又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口中还能清晰地听到我的名字，声音极小，显然他也被我这一出现惊愕住了。 他着急地向我走来，我却一步步地往后退，双手不断在他面前挥舞着，示意他不要过来。伤害过后便只剩下惊恐了。 “你听我解释。” “你不要过来！”我朝着他吼，一股力量不断从身体里涌出来，周身散发着暗绿的灵气。眼睛却在那一刻变得模糊不清，我慌乱地在眼前挥手，却怎么也看不到，一慌便站不住脚跟，摔在地上像个可怜的小孩一般嚎啕大哭：“我的眼睛！” “你先冷静下来。”旭华上前想要把我从地上拉起，却被我挥手打开。 “别碰我！” 身体的恐惧让我在触碰他冰冷的手的那一刻，微微颤抖。 视线慢慢变清，我看到了他有些心痛的神情。但那不过是假象罢了。我从地上艰难地爬起，冷冷道出一句：“三殿下这几日……果真是费尽心思了。” 这一字一句像利刃一样插入旭华的心，我向着宫殿的大门缓缓离开，所有的感知变得越发微弱，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莫过于那一珠又一珠的热泪划过两颊的灼烧感了。 旭华楞在原地，知玉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 “冥府上下遍布着冥差，如果不是有人把他们支走，她如何能进来？” “继任大典马上就要到了，若没有忘川之眼，冥界的几位大臣如何信任殿下您。是知玉把冥差支走的。与其让殿下亲口告诉她还不如让她自己亲耳听到。如今殿下待在她身边越发的久，越是下不去手……” 旭华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知玉略微愤怒地说：“我的事，我自会处理！明日我便呈书与父帝，将你遣回婆娑！” 说完，旭华便消失了。 我在忘川边上嚎啕大哭，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突然耳边传来了吵杂的声音，而这些声音全都来自忘川。 “我要入轮回！” “我要回人间！” “我错了，我不要再待在这儿了！” “……” 这是忘川所有亡魂的忏悔之声。我静心聆听了一会儿，这才明白为什么当时能听到紫一jiejie的心声，就如现在我能听到忘川所有亡魂的心声一般，所以我才与其他亡魂不一样，身上无怨气和戾气。 突然，身后一股灵力袭来，待我转身之际，那股灵力已经将我击中了。我倒在地上看向攻击我的人。 “殿下派我夫妇二人前来取忘川之眼。” 殿下？原来是旭华派的。我冷笑地从地上爬起，看着眼前的人，一男一女，从他们手上拿着的法器可以看出，他们便是天界的雷公电母，为了拿到忘川之眼，竟如此大费周章。 电母朝着我走来，我心如死灰。 “你放心，忘川之眼便是你的双瞳。不会要了你的性命的。” 双瞳？我的眼睛！ 我害怕地向后退，身后的忘川河水突然高涨，忘川河里的亡魂突然积聚在一块，聚成一股力量冲破忘川直朝雷公电母而去。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刺耳的吵杂声响彻整个冥界。接着冥兵们纷纷赶到，同着雷公电母一道制度冲破忘川的亡魂。 我有些慌乱地楞在原地，突然，红线仙人扶月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是不是觉得很壮观？” “他们是你放出来的？” “我就开了一个小口子！你看！他们还是挺友善的嘛！这不帮你对付他们了嘛！” 我顺着扶月所指的方向，看到飞来飞去的亡魂们朝着雷公电母的方向不断攻击，试图将他们赶走。他们这是在帮我？突然眼帘出现一个人，是旭华。他似乎也看到了我，一个腾飞朝着我的方向来，只是一瞬间，扶月突然挽着我： “她先借我一下喽！”还未等旭华飞到我面前，扶月就已经带我走了。等我反应过来我们已经在奈何洞了。孟奶奶看到突然出现的我们，手上的汤都打翻了。 “孟锦！你快带她入轮回！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 刚说完，旭华就阴着脸出现在扶月眼前。 “嘿嘿！你看这小丫头挺可怜的！要是没了眼睛多可怜啊！” 眼睛！对，忘川之眼就是我的眼睛。 旭华看着我，孟奶奶将我往后藏。 “殿下想要取她的眼睛，我这孟婆便不做了。” 我想起在冥府宫殿里天帝说的那些，若没有忘川之眼旭华便无法说服冥界的几位大臣，便不能继任冥帝的位置。说到底，我气的不过就是他是为了忘川之眼而接近我，为了它欺骗我，最难过的是在我确认自己喜欢上了他之后，知道这一切不过就是一场骗局。 我从孟奶奶的身后站出来，故作镇静地问他：“我只问你，你之前对我的好，是不是因为我身上的忘川之眼？” 旭华楞了一会儿才开口：“是。” 果然。所有的一切只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我要你继任冥帝之后，让忘川所有的亡魂有轮回的机会。他们待在忘川许久了，即便是罪大恶极的人，现在早就该悔过了。” “你呢？”旭华反问。 “我想要入轮回，冥界太过冷清了，没有人间那么好。用一双眼睛换一世自由，我开心得很。”我故作镇定地说完，可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他看着我，手伸过来想要为我拭去泪，我却害怕地往后退。 我看着他深邃的眸子，还有他的眼底的柔情，越发地分不清是真还是假了。他总是深不可测，无人能猜透他想些什么。我见他不回答便用自己仅存的一点灵力将双瞳剜了下来。所有人都震惊了，旭华也一样。 “小锦儿！” “丫头！”扶月心疼地上前用灵力缓解我的痛楚。 “你怎么这么傻！” “孟奶奶在这儿呢！！为什么要做这等傻事！” 我听到扶月和孟奶奶的训责，略微有些暖心。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对我好的人，唯一人，只是利用我，利用我的感情。 双瞳散发着绿光和强大的灵力，我疼得倒在孟锦的怀里，比起心里的疼，这不算什么。我双手颤抖着把忘川之眼交到他手中。 “忘川之眼交于殿下了，如此，殿下便无后顾之忧了。而我，入了轮回，喝了那孟婆汤，便会……便会把殿下忘得一干二净了，再不会叨扰殿下了。” 旭华拿着忘川之眼，看着失了眼睛的我想说些什么，却被扶月打断。 “眼睛你也拿到了，当了冥帝别忘了答应丫头的事。不然，我第一个不会饶了你！” 我看不到，却能感受到扶月的气焰。他在为我打抱不平？这会儿他倒是不这么惹人厌了…… “殿下既已拿到了忘川之眼，便速速离开吧，你在这儿，小锦儿只会更难过！”孟奶奶扶着我，平静地与旭华说道。 旭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便消失了我躺在孟锦的怀里，眼角哭出了血泪：“我先前说的……不算数，入了轮回，我一定要喝那孟婆汤，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好好好，都依你。” 几天后，我待在奈何桥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旭华当上了冥帝的消息。天界三殿下继任冥界之主，随即大赦忘川所有亡魂，让他们入轮回，但有一条件，若他们转世为人后，还做恶事，便让冥差将其带回来。 之后的几天，整个冥界异常热闹，张灯结彩的，像极了人间。可是我却再也看不到了。 孟锦捧着一碗汤，心疼地问道：“你可想好了？这碗汤下去，你便不记得所有人了。” “我知道。奶奶只与琰爷爷说我入了轮回的事切不可说我失了眼睛。我怕他会担心。还有紫一jiejie……她不肯入轮回，一个人孤苦无依地活着，若是可以，希望奶奶能多多照拂她。” “好……” 我伸手摸索着她手里的汤，捧在手里，思虑片刻，方才一饮而尽。孟奶奶一步步将我带到轮回道，记忆渐渐模糊。孟奶奶突然把我的手交到一个人手中，手出奇的凉。我的记忆渐渐消失了，所以不知牵着我的人是谁，但能感觉到他手掌的力度，想要拦住我，却又不敢，最后看着我入了轮回:我们终是缘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