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1-1 立雾的选择

    「如果你还需要我从中帮忙调和，儘管说没关係。毕竟我是你的丈夫，也是雾刃那孩子的父亲。」

    羽切露出慈眉善目的一面，话语中也是让人放心的氛围，可是对于立雾来说，那天的打击实在过大，记忆的烙印已经深刻地让她无法再正眼对待雾刃。

    她清楚自己做错了，却不知道该怎么改正。

    「老公……我是不是没有资格为人母亲？」

    所以，她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个差劲的母亲。

    「你……怎么会这么问？」

    羽切诧异，不可置信除了言语上的关心，眼神也一直在对立雾施压逼问。

    「如果不是我做不好，那为什么雾刃他会那么生气……」

    应该没有参与那天事情的羽切，似乎能透过立雾的负面情感传染，不由得低下头，思索着这个无解的问题——

    「但是，你会这么想，就代表你是认真对待雾刃的啊。」

    「啊？」

    「如果没有将雾刃当成一回事，又为何会在乎他对你说过的话？」

    「……」

    「立雾，你知道吗？你的生活除了研究与工作，就没有其它了。你对国家大事没有兴趣，对社会时事置身事外，与他人的互动几乎是零，就连我这个丈夫说的话，你也从不细听，但如今你却在意雾刃说的话，愿意跑来和我商量了呢。」

    立雾不可思议地呆望羽切，一时之间更多的愧疚感差点让她无地自容。

    原来，自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或许从别人的嘴里听来，是纯粹的抱怨与批评，可是能从最亲近的人嘴里听到，便是最真实的心底话与建议了。

    立雾无法生气，也没有资格生气，但她还是有一句话要对羽切倾诉：

    「羽切……对不起。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说什么委屈，我可是很享受其中的啊。」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的乐观，到一个可怕的地步啊。」

    「这里我也就不自夸或隐瞒了，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动力，就是立雾你的体臭啊。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不洗澡反而吸引我的浓重体味，光是闻到就能让我配三碗白饭了。」

    然后，羽切就被立雾痛揍一顿了。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啊，这个自以为的变态。

    不过，多亏了羽切，心情释怀了许多。立雾决定要挽回雾刃，不管付出多少，都一定要与雾刃合好。

    天公不做美——宛若老天爷的恶作剧，要惩罚立雾似的，二十二世纪神话计画竟然被人提前发动了。

    那时候，天色昏暗，各个地方接连吹起不自然的颱风，摇曳的行道树倒塌，撞毁附近的民宅、车辆，对路人造成伤害。

    进行施工的地方也是各种乱象，钢筋水泥与器具，乱舞在颱风的中心，接着随心情的起伏，恣意折磨着人们的身心。

    破坏、恐怖与无力，人们的心中已经满是类似的字眼，但他们却没有足够的能力挣扎，只因为这是二十二世纪神话计画。

    在神的面前，渺小的人类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当无限量的瘴气灌进街道的每个地方，人们只有被吞掉的命运。

    强烈的侵蚀感与剧毒，所有接触到的地方都会瞬间被抹去性命，消去他们曾在这个世界走过的足跡与存在。

    爆破声四起，狂风骤雨，日蚀出现，处处传来灾情，彻底失控的崩溃场面，让人不免怀疑是不是世界末日，然而这就是世界末日。

    满溢的人潮四处逃难，争吵与推挤都是现在随处可见的现象，甚至有人因此被乱脚踩死淹没……

    这不是立雾所乐见的状况，她所追求的东西不是这种只为破坏而生的怪物，当她看见自己毕生的心血被用在这种兵器用途，内心着实在淌血。

    世界在消失，而她只能坐以待毙，只因为这种状况从没想过——非得去阻止不可，就算这个时候的立雾，想返家找雾刃——

    「雾刃……？对了，雾刃！」

    依那孩子的体力与年纪，不应该是得承担父母罪孽的牺牲品，他还小！而自己是他的母亲，就更该给他更好的未来，而不是多舛崎嶇的未来！

    但要是连雾刃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呢？

    如果自己失败了，是不是别说伊甸全体人民的性命，连雾刃也都见不到了？

    「不行……可是……」

    强制的选择题，逼迫立雾立即做出选择——

    「对不起，老公！对不起，所有无辜的人们！」

    哭肿了脸蛋，立雾什么都不想，拔腿就朝神无家奔去，然而如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紧张时刻，老天对她的玩弄也不只这些——

    巨大的龙捲风强袭，简直就是替立雾量身订作的最大难关，建筑物与行道树遭到全面摧残，慌乱的人们无一不例外地不得倖存，遭到地底饿兽的活埋。

    坠落黑暗的立雾，只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与无能……什么天才！什么名声！什么财富专利！

    那些能干什么！只会製造这种杀人兵器，造成全人类的不幸，甚至连唯一的孩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啊……我懂了，这就是报应吧。

    虽然是个母亲，却什么都没替孩子做过，整整十年下来，有的只是让那个孩子担心、抱怨与寂寞……

    雾刃，对不起……

    羽切，对不起……

    很抱歉，总是要依赖你们，但我却什么都没为你们做过。我是最差劲的mama，也是最糟糕的妻子，所以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来世，你们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如果……真的有来世，我发誓一定会好好珍惜你们。

    「咦……我的手？」

    我——还活着？当她回过神来，躺在一片虚无的黑暗空间中，湿滑与黏腻，是她能确认自己感官与体温的方式。

    可是……这里又是哪里？身边所处的东西是——立雾张手触碰，黏腻感更浓厚了，紧接而来便是一股股扑鼻的血腥味，根据她的学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