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趣书屋 - 同人小说 - [剑三谢李]比白开水还无聊的一些爱情故事在线阅读 - 规则类怪谈QandA

规则类怪谈QandA

    站在山门前,李忘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他犹豫片刻,上前拍了拍谢云流的肩膀,附在谢云流的耳边轻声道:“师兄,我认为我们不该贸然进去。”

    谢云流侧过头来神情古怪地看着李忘生,身后几个师弟们也感到有些诧异。师父交下来的任务,李忘生向来没有推拒的时候,多艰险的案子也接受过了,几个人从没见过李忘生因任务而满面忧虑的模样。

    他从来胸有成竹,为人却低调谦和,无论什么事儿叫上忘生师兄一起办,他总能毫无疏漏地把一切搞定。眼下李忘生却忽然出声劝阻几个人,似乎想要他们原路返回,这不免让师弟们一阵起哄:“忘生师兄,你怕了?”

    李忘生摇摇头,不是害怕,他只是预感不好。自从进入这银霜口,他这心里总是毛毛的。

    话音刚落,谢云流便将李忘生的手握在掌心里捏了捏,暗示他不必如此担心。这回的行动的确有些危险性,不过这么多师兄弟聚在一起,怎么说也该应付得了。现代社会都被开发得差不多了,连个未受过人类干扰、灵气丰沛的地方都难得一遇,哪里还养得出什么强大的牛鬼蛇神,多半不过是些风水问题,时间久了也就“人杰地灵”了。

    见李忘生脸色还是难看得很,谢云流又安慰道:“师弟,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只是上山慰藉一下死去的亡魂。一则并不多逗留,二则也不胡乱张望,我们人多势众,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想必不会有什么应付不来的事情。”

    李忘生很想问他真的吗,疑问还没出口,旁的师弟又开始嬉笑着起哄:“这么多师弟都在这里,不知大师兄喊的是哪一个?”

    谢云流根本不理会他们,伸出手拉住李忘生先一步踏入了早已破烂不堪的山门。其余几个师弟便也整肃了神色紧随其后,一进门来,沿着楼梯向上走了好一段,大约走到半途时,一行人才觉出不对。

    往日里为了做些法事单子,通常只有两个人结伴而行。但这次一下子来了九个人。其中六个是经验丰富的道士,是师门里最擅长此道的人选;而另外三个则是新入门的师弟,虽然经验尚浅,但进步神速,他们本意不过跟随师兄们前来旁观见习一回。然而,此刻连那三个新人都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

    原本,他们来到的地方是一座破败的山门和崎岖的山间小路。然而随着几个人的不断深入,他们忽然感觉仿佛进入了一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树林葱茏、空气清新,却诡异的寂静无声。不仅是动物的声音,甚至连流水的声音也听不到。

    其中一名师弟是毕业于自然地理专业的高材生,迅速指出了这一点异常:“空气的潮湿程度表明这里应该有水源,可能是山间的小河,而且应该离我们不远。然而,我们却听不见任何水流的声音……”

    另一人接过话茬:“我也发现了,甚至没有听到任何鸟儿的叫声。”

    然而都已经冒险行至此处了,谁都不愿意前功尽弃,一行人略商量了会,只得加倍警觉地继续向前走。他们又走了一段路程,前方开路的师弟突然停了下来,并示意其他人聚集过来。

    谢云流和李忘生赶了过去,发现师弟正专注地研究着一块石壁上的小字。他喃喃自语道:“我们刚刚走过的石壁上有这些字吗?”

    谢云流凑上去仔细看着师弟指着的石壁,果然发现了一排暗红色的小字刻在石壁下方。上面写着:“前方危险!请立刻调头。”然而,他注意到“调”字的字形似乎被涂抹更改过,仔细辨认后发现被遮盖的字是“掉”。这让他感到非常奇怪,在上山之前他从师父或其他人的口中从未听说过会看到这样的标记。

    谢云流立刻取出之前抄录的地图进行观察,他对照着地形和坐标的建筑,同时回想着一路上的景色,发现地形和坐标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地图上竟然莫名显露出了一长串的什么生存守则。

    关于山路的部分,他只找到了这样一条:如果进入华山山道,前行五里即可到达终点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否则后果自负。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谢云流决定让师弟们先原地歇息片刻,他需要时间来研究这份守则,然后方能决定是否继续向前。虽然完成任务的确非常重要,但如果这座隐山真的如传闻中那样时不时有些诡异,他们一行人的性命也不可白白填在这种地方。

    倘若只有谢云流一个人在场倒也罢了,他或许可以考虑冒险前行,但是一队人马中所有人的生命眼下都被捏在他手中,他只能从大局去慎重考虑下一步行动。

    打头阵的那名师弟撇了撇嘴,对此却有些不置可否,他认为大师兄是太过谨慎小心了,或许可能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呢。不过是石壁上的字迹被改动过这么一桩小事,他总觉得眼前这个情景越看越像他五六岁时在小区里玩过的那些装神弄鬼的伎俩,以至于再长大一些,不胜其扰的父母才忙不迭地把他送到吕天师身边修身养性。

    不管谢云流如何劝阻,师弟还是决定向前走一段路去给其他师兄弟们看看。总得有人先吃螃蟹嘛!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向前迈步,第一步没有发生任何异常,但当他踏出第二步的瞬间,他的脑袋就突然掉了下来。那颗头颅上还带着笑意,就像是一个恶作剧一样,被某种无法解释的力量整整齐齐地从脖子上分离下来。头颅一落地,沿着山路滚了下去。开始时几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么主修自然地理学专业的师弟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面上的血色已经完全褪去,他一边身子抖得像筛糠似的,一边向大家描述发生的事情。那个失去脑袋的身体仍然伫立在他们面前,为他的描述提供切实的佐证。

    李忘生连忙上前扶起对方,那名师弟又指着前方惊呼一声:“师兄,师兄……他,他,他消失了!”李忘生本想询问是什么消失了,然而师弟的状态不允许他继续追问。他只能转过头自己看,结果发现原本还站在前方的身体在他转头的瞬间突然消失在山道上,连他自己也不禁吃了一惊。

    他随即向谢云流提议:“师兄,此地肯定不能久留。我们应该原路返回,回去找师父商量一下。”

    谢云流点了点头,他在驱魔除妖方面经验丰富,但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即使是大型法场,也只是几间房屋,从没遇见过需要他驱逐整座山的情况。他咽了口唾沫,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需要师父亲自出马才能解决。尽管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可也不能再叫还存活着的人折在这里了。

    几个人立刻决定原路返回,但谢云流突然想起那几条之前还没来得及研究透彻想规则。他猛地大喝一声:“都不要动!”幸好他提醒得及时,其他师兄弟还没有转身。他让大家保持面向走到他的身边,随后几人聚在一起,一起看看地图上莫名其妙出现的那些文字。

    《纯阳宫生存守则》

    规则一:纯阳宫范围内不会有山羊,也不会有绵羊;

    规则二:再次强调,纯阳宫范围内不会有山羊,也不会有绵羊。如看到和山羊或绵羊类似的物品,请无视;

    规则三:请勿捕食山泉中的鱼类,那些都是小羊的饲料;

    规则四:纯阳宫的所有人员统一身着蓝白色的南皇道袍并且配备一把玄铁长剑;

    规则五:华山上只会有洁白的雪,如果你见到了鲜红的雪,请立刻前往太极殿找到李忘生并且和他交谈,否则后果自负;

    规则六:太极殿是纯阳宫内最安全的地方,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困难都可以前往太极殿求助;

    规则七:如果进入华山山道,前行五里即可到达终点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否则后果自负;

    规则八:如果你见到的是散发的李忘生,太极殿已经不再安全,请你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保持沉默退出宫殿,然后以最快速度找到李忘生。

    规则九:本规则会实时更新,请及时查看,否则后果自负。

    最后一行则为黑色加粗的字体,后面的字迹潦草不堪,但还能够看出规则上写的什么,先是重复了三遍“李忘生是可靠的”,最后却否定了上面的内容,写着一行“李忘生是不可靠的”。

    师兄弟几人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纷纷望向同行而来的李忘生。李忘生摇摇头,直言自己不知道纸上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些离奇的字迹,也不明白那些附加注解似的文字缘何把矛头全指向了自己。

    谢云流要大家不要自乱阵脚:“这很可能就是藏在这座山里的诡异想要让我们内部瓦解的手段。不过眼下看来,我们不能回头走下山路,只能继续往上走了。”

    向上或向下,都是死路一条。可规则中提到了太极殿,也就是说,至少这所谓的太极殿就是他们已知的安全地带。与其回头走必死的路,不如拼一把,向上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太极殿。

    几人都决定赌一把。掉头便掉头吧,事到如今,也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做道士的,运气也是职业生涯中必须去经受考验的一环。几个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肩并着肩向前走,谢云流的手紧紧攥着那张地图大气不敢喘一声,直到几人安全走过了方才那名可怜师弟掉了脑袋的地方,确认彼此间都安然无恙,才真正松了口气。

    现在他们能够确定,既然这些规则尚未有被污染的迹象,那就是绝对可信。李忘生的脑海中忽然有什么碎片闪过,他连忙拉住谢云流急切地嘱咐:“师兄,我想,规则九真正的含义其实是,只要我们遵守规则,就会受到规则的保护。”谢云流见他一脸严肃,心中一震,也很快明白了李忘生的意思:这山中的诡异既不能擅自杀害没有违反规则的人,也不会容忍规则之外的势力来伤害他们,天道存善,总会给万物都留下一线生存的机会。一行人等于是总算打起精神,按着规则继续向前走寻找破局的可能。不知往前走了多远的一段路,他们忽然听见一阵湍急的水声。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冒险跟着水声的方向前进,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

    他们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远远地便能看到一条山涧从不高的小山顶上倾泻而下,水流如银色瀑布般从高处奔腾而下,落入一个清澈湖泊中,溅起的水花仿佛随时都能落到他们的脸上。经过极度紧张的时刻过后,身体松懈下来,几人才觉得又累又渴,齐刷刷地停下脚步。一个师弟看到水后建议大家去湖边喝些水歇息一下,但谢云流却严肃地一把拉住了他,言明还是先找到太极殿方为上上之策。规则中提到,如果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事情都可以前往太极殿求助,那么既然口渴暂时属于“解决不了的问题”,找到太极殿便应当能获取安全的饮水或者吃食,在这里冒险并不值得。

    况且,规则中明确提到过,不能捕食山泉中的鱼类,因为它们都是“小羊”的饲料。生活常识再差劲的人也知晓羊乃是草食动物,这座山上羊竟然以鱼为食,甚至有能力给掠夺了它们食物的任何人降下灾祸,那么这条布满羊饲料的山涧恐怕绝非像它看上去那么的清澈无害了——谁知道这凭空出现的山涧是不是为了引诱他们才被安放在这里的?

    那名师弟闻言只能作罢,跟随着师兄弟继续向山上进发。他们走了一段路,几人忽然感到脚底下软绵绵,触感不似石阶,一低头,脚底下竟然踩的是白雪。较为胆小的师弟实在禁不住这连番的惊吓,终于崩溃地尖叫出声:“这大夏天的哪儿来雪啊?!”

    众人抬头再看,原本山清水秀的山道两侧,此时已经被一片接一片的大雪覆盖。

    谢云流立刻查看地图上的规则,其中明确指出华山上会有洁白的雪,他松了口气。眼前的景象还算符合规则内容,他们还没找到太极殿,倘若雪此刻就忽然变作了鲜红色,那么他们注定今日要全都殒命于此了。

    他再细细查看一遍规则内容,忽然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谢云流举着地图,他对身边的几个人发问道:“这里竟然是纯阳宫……难道是传闻中的那个地方么?可纯阳宫一向主张清心明志,修身养性,又是道宗正统,怎么会变成了如今这般诡异的景象?说起来,我们此番前来要慰藉的那几位都是在附近游玩后便莫名失踪了,只怕是凶多吉少,可是早几年也没听说过这座山会吃人。”几个人听闻后再次围上去,这才注意到刚刚因为紧张而没能看见的重要消息。谢云流紧接着抛出更多提问:“如果纯阳宫里不会有山羊也不会有绵羊,那么山泉中的鱼又是给什么‘小羊’的饲料?”

    他一说完,几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这里实在骇人,气场也阴森可怖,分明天地万物是一片祥和的寂静,阳光正好,可几个人却感受不到半点能够让心灵宁静的气氛。谢云流眼见着师弟们的情绪快要失控,连忙给李忘生使了个眼色,李忘生接到了谢云流的信号,于是轻声招呼着师弟们不要怕,看起来还有一段就要到山顶了,只要找到太极殿他们便都绝对安全了。

    有李忘生作担保,几人才稍稍冷静下来。谢云流收起地图,一行人又继续往上走。走过一段路后,在一处分岔口他们恍惚着看见了一个人形,凑近一看,居然是刚刚掉了脑袋的师弟。

    只是他模样实在诡异,落了地的脑袋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脖子上,他身穿一件制式老旧的蓝白色道袍,背后是一把看着分量不轻的玄铁剑,怎么都不像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他脸上倒是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只是笑得实在太假,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那笑脸就像是被新手泥塑者捏出来的小泥人儿,从上到下没有一处不充满着古怪与不协调。

    笑脸“师弟”伸手指着一侧的道路,只是那么笑着,并不言语。队伍中原本有人想上前和他搭话也被谢云流拦了下来,告诉他们一定要小心。恐怕他已经不再是人了,活着的人不可轻易和非人的东西产生因果连接。话语的力量是强大的,他们心里都极明白这一点。

    谢云流要他们不要再直视他,也不要出声,不过既然师弟已经归于山中,那他站在那里,应该自有他的道理。规则里并未提到不能接受纯阳宫弟子的指路,想必姑且顺着他的指引走也不算是违反规则。一队人于是低着头快速走向这条被亡故之人指出来的山路,谢云流回想着他那道袍的样式,似乎就是规则中提到的纯阳宫人员的制服模样。蓝白色道袍,玄铁剑……所有东西都符合上了,只是谢云流不清楚南皇到底指代了一种什么模样的制式。

    他心里此刻疑云重重,但师弟们需要一个精神支柱,因此他不好再次提出自己的疑问。这一路上,每走几步他便小心翼翼地在周围布上一个生太极探查一番,如此才能确保这队人马不因为自己的恐惧而被什么藏在暗处的未知东西侵蚀,他默默为自己呵了口气,带着大家继续向上走去。再有一段路程之后,那个掉了脑袋的师弟又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谢云流才觉出事情有些不妙。

    这一次,他指向的是左边,谢云流便先看向左边,这才看见茂密的树林之中隐约露出一个建筑物的角来,然则林中瘴气萦绕,实在不像人类能通过的地方。谢云流又往右边看,山道虽窄险些,倒也不是完全不能行走。

    他们这些道士,这时候忘记了自己的看家本领。谢云流立时捏了个诀,出于意料的是右边的道路竟然阴气重重,是不好再继续往下走的。于是他告知几人,不能再相信师弟了,两边大约都不是正确的路。

    几人纷纷点头,快步向正前方那条路走去,掉了脑袋的指路师弟似乎很遗憾没能骗住他们,拄着自己的两条大腿哐哐哐地往左边的树林里冲去,脑袋却像气球一般慢慢浮到半空中。胆小的师弟看了差点当场昏厥,紧闭着双眼跟着人群往前走了好一会儿,却发现大家都仍然在原地踏步,像是遭遇了鬼打墙一样,仿佛除却那条被诡异师弟指引的路,其他选择绝无可能。

    无奈之下,谢云流只得决定两人一组分头去寻找别的出路,几人约定,无论有没有找到别的出路,黄昏到来前都要回到这里来汇合。分别时谢云流不忘叮嘱每个人,要时刻记着自己的本事,更要时刻记着规则带给他们的警示。师弟们紧张地点点头,一行人便各自分开了。谢云流和李忘生这一组直奔着那座建筑的小角而去,不过这次打算穿过树林看看是否能够对事态有所改变。

    然而他们越往树林的深处走,便越觉得心中慌乱,这树林就好像一张巨大的嘴巴,正在狞笑着把他俩全部吞进去。两人当下决定这就原路返回,回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这样远的距离。

    这里是树林,并非山道,因此回头也不会遭到规则的吞噬。这漏洞他们当然要好好利用,两人立刻捏着护身诀就向树林外头奔,一直到树林的边缘,依稀看见了那些堆砌着山路的石头,谢云流才将李忘生喊停。

    再往前走就是山路了,他们便要以一种横着行走的方式继续走,才不算是违反了规则在山路上回了头。这姿势诡异而滑稽,但能保命,所以两人也顾不得那么多,全学了螃蟹的模样,一步一步挪动到山路上。

    他们没在树林里面滞留多久,然而出了树林,却发现外头的太阳已经染成了血红色。他们等了好一阵也没等来原路返回的师弟们,可天快要黑了,总不好走夜路,二人于是只能退回树林的边缘,背朝着山道,茫然地看天色一点点昏暗下去。

    这时候,李忘生突然问谢云流:“师兄,我们真的能出去吗?”

    谢云流不太确定地回答:“能。”

    他心中也没个准数,胃里又饥饿,想来李忘生也是如此。他于是更不敢把内心真实的想法告知李忘生:倘若真要把命都折在这里,有你陪在身边,我或许姑且也能心甘情愿地接受。

    两人昏昏沉沉肩靠着肩席地而坐,竟然也在这么个骇人的场景里睡了过去。谢云流后来推测是此处的磁场太过混乱,将他们的磁场也一并搅浑了,所以才要人这么劳累。睡着之前谢云流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李忘生的手,然而当他再次清醒过来时,这只手却不知何时早从他的手掌心中溜走了。

    谢云流原本还以为自己睡懵了,徒然将手掌收了两下,没抓到任何东西,这一下才彻底惊醒过来,从原地站起慌张地在四周寻找李忘生的身影。四周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他也顾不上了,踉跄着在树林里慌乱地寻找,却始终没能找到李忘生的半点踪迹。

    谢云流这才算彻底慌了神了,心里不断念着怎么办怎么办,如果李忘生就此消失不见,他一个人活着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对了,谢云流突然想到,规则,规则之中提到过,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都能去太极殿寻求帮助。李忘生之前特地提醒他,只要遵守规则,就会受到规则的保护。谢云流向山道的前方望,那个掉脑袋的师弟今日并未现出踪影,他又以那诡异的横行姿势来到山道上,左侧的建筑物还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一般沉默得站在那里。

    谢云流深吸一口气,迈开和心情一样沉重的两条腿便向左边行去。

    奇怪的是这一次的尝试似乎居然成功了,他能够看见那一角逐渐在他眼前越变越完整,直到谢云流最终看见了写有太极殿三个大字的金字黑底牌匾,他才能够完全确定,昨天横在他们面前的那道障眼法已经消失了,即便他横竖也找不出究竟是什么因素促成了它的消失。

    连这样一道简单的障眼法都能轻松挡住他的去路,叫他们求救无门,而他则根本无从下手去消灭它,这是否意味隐藏于这座山中的神通想要彻底抹消他谢云流这个人,岂非更是轻而易举的一桩事?

    怀着这颗忐忑的心,他加快步伐走进了太极殿。至少按照规则走到现在他还算安全,既然太极殿能够求解万物,那么他也一定能够在此得到李忘生的下落和出去的方法。

    可当他真正踏入这座寂静的大殿,才发现他焦急寻找的那个人竟完好无损地坐在殿宇里的一张书桌前。眼前的景象叫谢云流瞬间愣住了,他的心里在这一刻被震撼填得满满当当,以至于他久久都说不出话来。不是偶遇,不是邂逅,而是宽大的桌面上交错着铺满许多空白的卷轴,李忘生正一只手撑着头,另一手虚握住某个卷轴的一端,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它,却不知为何眉头微蹙,嘴唇也紧抿着,脸上带着一丝忧虑,似乎心中正有无限烦恼。他的肩膀微微耸起,身体似乎在承受着无名的巨大压力,让人错觉他像是一座即将崩溃的山峰。谢云流这才注意到李忘生身上穿着的乃是一套来路不明的道袍,层层叠叠形制繁复的衣装眼下被他严密地拢在身上,只肯露出一小点漂亮的颈项弧度,竟然没真的把他那副瘦长的身板压垮。那头鸦青色的长发也被一枚精巧莲冠束成顺滑的一束,冠上嵌入一颗鹅卵大小的暗红玉珠,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李忘生身上,使他整个人被温暖的辉光所包围,稍稍驱走了那种压抑沉闷的灰暗,那颗玉珠便与发丝一道流转着柔和的光泽,令人无法将视线移开。就连那些隐藏在藏青色衣料的细密的纹样也因为阳光的照耀,隐约透出一种优雅而神秘的微光,谢云流看仔细了,原来李忘生衣袖上绣的竟然是些陌生的银白色鹤纹。

    阳光,哪里来的阳光?他忽然有些摸不准跨入殿中之前此地究竟是白昼还是黑夜,更不敢回头去亲眼证实心中猜想。待这惊讶的劲头过去,谢云流冷静下来,估摸着这或许就是规则中那句“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困难都可以前往太极殿求助”所代表的含义。他可以不去计较李忘生身上穿的是什么奇装异服,总之,太极殿果然是有求必应的,和那些古怪的规则一样,是可以信赖的。在这座异象频生的山上,它的确不可思议地生效了,如若不然,李忘生眼下又怎会正如他心中所期盼的那样,安全无虞地端坐在这里呢?

    谢云流迎上去,步履匆忙间带出来一些细微的响动,李忘生恍然回过神似的,漠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见来人是谢云流,李忘生这才露出了小小的惊讶表情,很快转变为羞涩。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谢云流,简直不忍错过,喃喃轻呼了一声:“师兄……?怎会是你?”

    谢云流先是啊了一声,不理解师弟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莫名其妙的神情,问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出去再细细盘问也不迟,他狼狈地数落了对方一顿:“好哇,李忘生,叫我在树林里没头苍蝇一样好一顿乱找,结果你竟然自己一声不吭溜进来,还在这里优哉游哉扮起古人来了……好了,也别换衣服了,我们现在就走吧,我总觉得这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脑海中却忽然在想,好像从小到大听过的那些恋爱故事基本上都是以这样的方式展开的。

    谢云流伸手便熟稔地搭上了李忘生的手腕,在这全身周密古朴的装束里,只有手腕还算是有点像他平日里熟悉的样子。他想尽快带李忘生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手一搭上去就立刻感到了不对劲:虽说李忘生天生体寒,体温是比正常人的低了些,可也不至于冷得像块儿纯天然的冰!这温度要谢云流心中立时升腾起一个不好的猜测:眼前之人恐怕并非活人。

    那些时至今日仍然滞留在人间迟迟不肯离去的魂魄,倘若法力再高强些也能修得出实体,可绝不会具备正常人类才有的各项体征。谢云流浑身一震,心上一计,先稳住了自己的心神,表面上不动声色,另一只手已经悄悄伸到口袋里正准备去摸符纸。容貌身形再像李忘生,这终究只是个长于幻形的邪祟,他不能轻易被表象蒙蔽,他必须……

    李忘生没叫他把这“必须”的内容想完,他的手已经回握住了谢云流的手腕,用一种近乎憧憬的眼神望着谢云流,低声细语地同谢云流说:“师兄要带我去哪里?我今日的课业尚未完成呢。”

    谢云流一时又不免有些犹疑,究竟什么人才会做了鬼也不忘惦记着什么劳什子课业?一半的理智在试图说服他,这正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李忘生,另一半的理智却在焦急提醒他,他应该立刻出去,可是谢云流脚下好像生了根似的,无论如何也走不动了。

    他顿了一下,还是警醒着往后撤了半步,竭力想把自己的手从李忘生的手中抽回。然而他稍一用力,李忘生倏然间眼里雾气朦胧,摆出那副可怜又委屈的模样,谢云流便无论如何也狠不下这个心了,只好生生止住步伐,沉下声来问李忘生:“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师弟?”

    “师兄,你怎会认不出我来?可是方才在山上遇到了什么邪物么?”李忘生避而不答,站起身来缓步靠近他。他那身衣服的材质大约非常柔软,落在地上摇曳时谢云流只听到了一点点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响动,就像是冬日里踩在雪地上的声音一样。对方走过来为他将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查验了一遍,仿佛十分不放心他似的。

    李忘生分明穿得这样严实,身上却留不住什么温度。动作间指尖那种叫人心惊rou跳的冰凉偶尔触碰到谢云流的皮肤时,竟然会无端地让他感到心跳加速。

    不是害怕,而是别的什么情绪。

    这个李忘生最终把自己送到谢云流怀中,态度似乎很正直,意思却很模糊。

    李忘生垂着眼皮,一手抚在他的左胸口,忽然细声问道:“师兄,果真不要紧么?”

    谢云流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安抚性地道了一声没事。

    令他意料不到的是,李忘生紧接着抛出一个令他措手不及的问题。

    “若是真的没事,师兄又为何心跳得这样快?”

    放在平常,李忘生绝不可能如此直截了当地质疑他。然而眼前的这个李忘生仿佛彻底洞悉了他的心中所愿,故而他阵脚大乱。况且他的确对李忘生抱有某种程度的窥觑之心,他对他这个师弟有些成分复杂的好感,打小在一起长大,说他们是互为竹马也不为过,可那又如何呢?现在已经是什么辰光,早不兴那套封建陋习了。

    李忘生的目光柔软得可以杀人,他又问:“师兄为何不说话了?莫非,师兄是在想我么?”

    谢云流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脑子里是空茫茫的一片。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想。”

    他对着这么一个形似李忘生的可疑人物,如此毫不设防地说出一个“想”字。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无论怎样也控制不住这份该死的心情。

    李忘生的态度缓和下来,露出一点笑容:“我也想念师兄。”

    这话惹得谢云流那颗心又是好一阵狂跳,他这个时候思维很混乱,竟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