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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 第六章

    

摘星 第六章



    “店家,可还有上房?”,商人打扮的大汉满脸胡茬,声音甚粗哑,问话间手指不时敲击柜台,显得颇为不耐。掌柜视线扫过在他身后八九个人,抱歉地摇头,男子见此还不等掌柜开口,直接转身,“大哥,没上房了,我们去别家看看”。

    一名约莫四十,面白无须的男子止住他,“二弟,只住一晚,无需再四处奔波”。

    他上前朝掌柜拱了拱手,“敢问掌柜,可还有其他房间?”,掌柜回礼,“有有有,客官,虽然上房没有了,普通客房还够”。

    “劳驾掌柜,安排几间清静的,我们兄弟奔波多日,休息好明早好赶路”,掌柜自然是连连答应,吩咐小二带着他们上楼。目光扫过这队人抬的几箱货,箱子不大看不出装了什么,分量倒是不轻,上楼时压得木梯咯吱作响。白面男子走在队伍最后头,和掌柜视线碰上,礼貌点头,随即各做各的事。

    第二日天还不亮,客栈里却好不热闹,大堂点了灯,一片亮堂,大部分要赶路的旅客都围着桌子吃早饭,就等城门开了早早出城去,几名小二来来回回端着客人点的食物,一时热气袅绕,香味顺着大开的门飘到大街上。白日客栈大家都关起门来休息倒还不觉得,此时才显出热闹来。

    白面男子在二楼指挥手下把货箱搬去后院马车上,一名白衣少女从后堂出来,好奇地在搬货的人身上扫了两眼。男子只觉此人在哪处见过,他眯眯眼,叫住兄弟,“你瞧那小娘们,可是上次劫了我们货的?”

    少女脚刚踩上楼梯就敏锐感受到两股视线钉在自己身上,一抬头那种压迫感骤然消失,她不动声色观察一番,然而直到回到房间也未再感到异常。

    “大哥,为何不让我动手!”,老二急红了眼,白面男子瞪了他一眼,谨慎地将房门拉开条缝,观察一番,“若打得过我还用拦你?”,对方虽然一脸不服气却也暂时消停下来。

    “去,挑几个得力的跟我留下,剩下的人继续把货押送盛京,......回来!先通知坛主,云鹤的人找到了”

    离开船的徒弟像回到水里的鱼,很快就活蹦乱跳,牵着毛驴,驮了师父进城去,此城建得方正,她们从南门进,只需顺着主路走到头便到城北。

    “师父,就是这了”,客栈的招牌上刻了暗号,云鹤弟子看了便知,可正是饭点,却静悄悄没半点声响,两人疑惑间,沈月乌把缰绳一紧,驴子摇着尾巴走了过去。

    凑近一看,大堂内只得两桌人,碗碟桌椅掀翻一地,四名年轻男女的不远处几名大汉面红眼赤,又迟迟不敢上前,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店家,住店!”,高喊一声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摘星只当看不见,躲在柜台后的掌柜跑出来堵住门口,“没客房了,快走吧,客官”,摘星笑道,“我看你这店也没几个人,怎地就没房了?”

    掌柜急道“小店开门迎客的怎会把生意往外赶呢,是真没房了,请客官移步别家吧”

    摘星见当下情形,本也不打算逗留,把掌柜拉到外面,“我们母子路过此地,人生地不熟,劳烦店家给指路”,年长的女子对掌柜点点头,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原是师徒二人在利州时买了胭脂水粉把沈月乌的脸色涂得更黑黄,点几个雀斑,她大病初愈本就憔悴,是以虽不擅易容,熟悉的人也一时难以认出,可再怎么改一个人的气质却是难以改变,掌柜看她只觉颇像故人。

    女人从袖中掏出一物,“掌柜的可认得此物?”,玉佩精巧,是本门信物,掌柜当即脸色一变,又将沈月乌细细看来,恍然间一拍大腿,“是你!”,他慌得将两人扯下台阶,压低声音,“有危险,你们朝东走,有间客栈是我兄弟开的,那里安全”

    沈月乌淡淡道,“劳烦师弟,我们就住这里”

    “师父!”,摘星气结,沈月乌中毒失去内力江湖上人尽皆知,住在此处岂不是更危险?可沈月乌显然有自己打算,“进去吧”

    掌柜观察摘星,并不记得沈月乌几个徒弟里有这等模样的,只当是她这半年里收的弟子,按在心内不提,把人请进大堂。此时两伙人已偃旗息鼓,彼此眼神不善但已散开坐下,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不少,只得两个伙计忙不迭地将桌椅扶起,打扫地上的狼藉。

    掌柜差伙计再送了些好酒好菜上桌,陪着笑脸道,“一点薄酒不成敬意,请笑纳。今日只不过误会一场,还望饮下此杯后诸位能冰释前嫌,常言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大家出门在外自当以和为贵嘛”。掌柜拱拱手,“今日的酒菜都算在小店头上,权当与诸位交个朋友,还望大家消消气”

    几名年轻男女率先起身道谢,那群客商中有人发出几声冷哼,被领头模样的男子目光棱过也只得敷衍着道了谢,掌柜又转身对伙计说道,“这两位是我亡妻的远房表亲,过来走亲戚的,我带她们去后院住下,你们替我好生招呼客人”,说罢带着沈月乌两人进了后院。

    进了屋掌柜把沈月乌拉到主位坐下,对她上下看了好一阵,“师姐,只听说你受重伤又失了内力,大家都担心得很,现今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外伤已完全好了,内力始终无法恢复”

    掌柜不由感慨,“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等回山后请三长老细细调养,定能好的”

    沈月乌点头,面色淡然,从别人口中听到关心话时她忽然发觉能否恢复,自己已没有那么急切了,她下意识看向徒弟。

    摘星只是笑眯眯地把桌上茶壶拿起先倒了一杯给沈月乌,“师妹长大了,要不是师父提醒,我都没认出来”,又倒一杯递给掌柜,“师叔”

    掌柜接在手上,犹犹豫豫地朝沈月乌问道,“这位是?我似是不曾见过”

    茶早已冷了,沈月乌慢悠悠啜了几口,“三徒弟,你是见过的”,见他大张了嘴半晌不出声,又道,“说来话长,有时间再慢慢告知师弟,倒是刚才发生了何事?”

    掌柜回过神,“那几个客商打扮的是白蛇帮的,不久前投靠了长生观,专门替长生观搜刮各种奇珍异宝、药材供其使用”,说到这他脸色沉下来,“你可知他们在用活人炼丹?那狗皇帝真是年老昏聩,只盼他早点死了才好,哼,不过吃了那催命丸他也没几年活头了”

    现今皇帝践祚三十余载,早已力不从心,是以越加执迷长生,短短一年未到想不到竟已如此疯狂,沈月乌师徒这一路上听到不少传言,现在亲口听自己人说出更是愤怒,掌柜见气氛太冷,又继续道,“前段时间你那四徒弟跟踪他们多日,从他们手上抢下批被拐来的妇女,未曾料中间藏了几个长生观的高手,苦战多时,不慎把真容让他们瞧到,本想着夜黑风高看不清楚,谁知道那白蛇眼睛毒,还是把师侄认了出来”,说到这里他感慨起来,“说来也巧,若不是如此,只怕你们就错过了。”

    “哦,是何意?”

    “昨晚有两名弟子突然倒地不起,像是中毒了,请郎中来看也不只是何毒,更别谈解毒,只说暂时无性命之虞,多半是白蛇帮的人干的。今早几个沉不住气弟子和他们打了起来。好在阜阳虽不大却也是繁华之地,白日青天的若是出了人命一个也别想跑,所以都不敢明目张胆亮家伙,怕只怕他们在等帮手”

    摘星当即说道,“师父,趁还没人认出你,我们先离开吧,有师叔在这想必师妹他们不会有事”

    掌柜也点头赞同,把沈月乌平安送回云鹤治伤才是正事,“以防万一,昨日请郎中时我已通知了五师兄前来增援,他离得近不消几日就能赶到。稍后我寻个机会让其他人过来,大家一同想想如何尽快脱身”。说罢他就起身告辞,“这是我的房间,师姐路途劳顿,若是不嫌弃便到里屋休息片刻,我去外面看看,在这待久了怕让人起疑”

    不多时掌柜又送来些饭菜,师徒两人一起吃了,摘星见沈月乌适才始终不搭话,料想她是不愿意,吃饭时劝了半日,沈月乌被她说烦了才松口说考虑考虑。

    饭后摘星闲不住,提了水去刷驴,马厩在后院最里面的拐角处,驴子和其他马匹拴在一处,显得它小了不少。那驴子在船上也吐了两日,大约是同病相怜,摘星觉得这驴子瘦了,便添了好些燕麦,看它吃着自己也开心。正在她自顾自和驴子说话时,听得身后低喝,“你是何人?在此鬼鬼祟祟作甚?”

    摘星回头一瞧,白衣少女正蹙着眉打量自己,她没听见脚步声,抬头看看二楼心下就明白了,拍拍驴屁股笑道,“我在喂驴,姑娘有何贵干?”

    踏月本以为是白蛇帮的人又想乘人不备放跑自己的马才前来查看,见是师叔带回来的人,防备心小了不少,听这人讲话,动作神态总觉得似曾相识,心内更是疑惑。就在她打量摘星同时摘星也大大方方回看过去,只道几年不见,女孩也出落得越加亭亭玉立,凌霄那般艳丽高傲,看人时微挑起下巴,笑里带了刺。

    “认不出我来了?也是,方才我也差点没认出师妹”,少女的笑容逐渐消失,讶异的神情慢慢爬上那张俏脸,良久才一脸不可置信道,“三师姐?”

    摘星点点头,少女上前几步,把她脸上、身上捏了几遍,只觉不可思议,“你,你怎么?师姐,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说来话长”,摘星忍不住学着沈月乌的样子,拉了她就往外走,踏月先是不明所以,后又想起师叔领了两个人来,其中那个年长的......,她心中顿时七上八下,激动不已。

    到了门前也顾不上敲门,抢先一把推开,沈月乌还来不及反应,怀里便撞进个人,女孩跪在地上,呜咽声埋进沈月乌衣袖里,“师父,徒儿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