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初见
十九岁那年,余敏念大二。 暑假来C市旅游,正好赶上苏曼的生日Party。 偌大的苏家别墅挂满各种彩色气球,五颜六色的飘带从天花板顺着柱子垂到地上—— 余敏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大地party,忍不住四下张望,苏曼却悄悄把她拉到一旁,指着指着不远处的某个男孩给她看:“那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学长。” 空气中飘满食物和酒水的香甜,人们在晃动的射灯下尽情欢闹嬉笑。 余敏顺着苏曼目光望去,只见一个挺拔男孩站在靠窗地位置。 眉眼深邃,挺鼻、薄唇,下颌线清晰利落——英俊归英俊,却透着那么几丝“生人勿进”的气息。。 “蒋承泽。”苏曼重复他的名字,又道,“他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是有点……不太好相处。但你若真的和他接触了,会发现他不是那样的。” 是吗? 余敏在心里反问。 有些喘不过气的喧闹空间里,她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借青柠的酸和冰块的冷冽,展开回忆,将苏曼信件里描述一一和眼前的身影结合。 怎么都没能拼凑一个鲜明,逻辑自洽的完整形象—— 反倒是一场牌局,让她对他有了基本的了解。 牌局是在聚会过半后,不知谁提出的。 Party上的人走了大半,剩下八九个,刚好凑一桌德州扑克。 余敏不玩德州扑克,但年少闲来无事时,翻过父亲书柜里的《德州扑克高阶策略实战笔记》,知道规则,也知道这个游戏的本质并非运气,而是概率计算,心理的博弈。 “我不会,我先看你们玩。”她退到一旁做观战的角色。 苏曼没勉强,牌局很快开始。 苏曼玩牌和她本人一样直率,第一轮便早早盖了牌,生怕人不知道她手里牌烂。 要是余敏,在前面两人大小盲注的情况下,怎么都得扔些筹码进去,探探路——但她没有。 苏曼旁边的玩家比她好一点,但也只好一点。 会一些分析,但喜怒全在脸上。 余敏看了两圈,就能根据她拿牌的表情和微动作,猜到她手中牌的大概等级。 意外的是,牌桌上都是差不多玩家。 要么策略偏紧,根据其下注便能推测底牌大小,一点经不起诈。 要么人菜瘾大,什么烂牌都敢堵上运气。 稍微会玩一些的,也只是停留在炸金花的层面,会推测各家底牌大小,但后面如何跟注,加注,计算赔率……就完全不会了。 几圈看下来,余敏发现厉害的只有一个蒋承泽。 他不管拿什么牌,脸上都一个表情, 让人永远猜不到他底牌好坏。 但他却能观察出其他人的底牌如何,也懂策略。 哪怕拿着一手不算理想的牌,他只要看准了,就敢稳稳地加注,不会露出心虚,也不虚张声势、言语挑衅。 没多久,桌面上大半的的筹码都堆到了他的面前。 “咦,你还说你不会玩?” 最惨淡的苏曼讶异地凑到蒋承泽跟前,反复清淡他桌上的那一摞摞筹码,“连着几局了,运气运这么硬?” 那一刻,余敏忽然有一种感觉——或许,苏曼和蒋承泽并不适合。 蒋承泽的心思太深了,单纯如苏曼——如果他想骗她,也许只要勾勾手指头就能办到。 “我可以来玩两局吗?”余敏最终挨着苏曼坐了下来。 任何与运气相关的游戏对新人无非两种结果,要么运气极佳,要么开局不利。 那天,余敏是前者,第一局就拿到了一个顺子。 蒋承泽坐庄,大小盲注后,余敏第一个说话,不动声色地推了三分之一的筹码入桌面。 她是新人,后面的几个玩家见状,都打起精神陪她玩,连谨慎选手也在短暂的犹豫后选择了加注。 “下注吧,下注吧。” 轮到蒋承泽,大家连声催促。 他却只看了一眼牌:“Fold。” 弃牌了。 是自己哪里漏出破绽了吗? 第一局结束,余敏收桌上筹码时,忍不住反思。 她确信自己的表情并没有出卖她,不然一旁的谨慎选手,不会加注。 蒋承泽又是如何判断的。 他的公开牌明明不错—— 余敏想不明白。 只能把这归于他对新手的一种礼让。 接下来几局,众人各有胜有负。 但胜也好,负也好,每次开牌,情况和余敏推算的算的大体是相同的。 她桌前地筹码渐渐越堆越多,渐渐有了赶上蒋承泽的势头。 蒋承泽还是同样的表情, 余敏不时抬头瞄他—— 试图从他那双波澜不惊地深棕眼睛中去检视另一个他——苏曼描述的他。 他做事的风格,他的习惯与偏好,他看待事物地方式和态度…… 自从他出现后,他就成了苏曼心中的偶像、男神。 她想知道他是否担得起那样的敬仰和爱慕。 她想知道苏曼对他的赞美是否过誉。 她还想知道,他的气定神闲是不是只只在胜券在握的时候,输急了会不会也风度全无。 ………… 在人的情感里,对一个人产生兴趣和好奇其实是很危险的,那很容易发展成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只是那时余敏并不知道。 三张彩虹面的公牌,余敏面无表情地从眼前山一样的筹码中推出一摞入池。在蒋承泽的紧跟中,全部推出:“All in。” 旁边苏曼看得倒抽一口冷气—— 其他人也跟着紧张。 蒋承泽丝毫不慌,也将筹码全部推出。 牵扯出的一切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掀起层层涟漪。 众人纷纷侧头。 余敏将两张牌捏在手里,盖上道:“是我输了。” “诈唬?不是吧?” 局势已经明朗,大家议论纷纷。 最近的两个围观群众同时张大了嘴巴,没想到她居然玩诈的。 余敏没解释。 她的底牌一张黑桃8一张红桃10,最初的两个8一个Q,本来三条已经稳了—— 在蒋承泽仍未盖牌的情况下,她选择了赌一把;转牌又是一张Q,拿了full house,赢面更大。 可这一轮喊注,蒋承泽仍未盖牌。 而最后的事实证明,他的运气更胜她一筹, 也换到了full house,比她更大。 所以她输了。 不管当时余敏如何虚张声势。 蒋承泽一点没有被她唬到,只是根据赢面的概率,理智地选择最合适的策略。 他的段位比她高。 现在回想起来;余敏只觉她和蒋承泽的婚姻就像那把All in。 不同的是。 她没办法退出已入的牌局,也无法撤销离手的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