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趣书屋 - 经典小说 - 且极欢情(1V1,H,现代)在线阅读 - 102、一双璧人

102、一双璧人

    

102、一双璧人



    比起那些傍着上几百年老字号古玩店或文房南纸铺子的名头又跟老牌国营文物商店渊源深密的大型国际拍卖公司,盛静芳才成立几年的“雅道斯存艺术品拍卖有限公司”是个年轻小字辈。

    既没有历史上这朝那代的名士墨客书中笔下常常述及的古老名号背书、让业内人一听就如雷贯耳,资历、资源与信誉也都没有过人之处。

    没有老本可吃,她就只能在其他方面动点心思从零开始,挣点新本钱,来提升品牌在行业内外的文化影响力。比如经常邀请一些知名的藏家或学者,举办几场金石书画、文献艺术方面的学术讲座或交流研讨。她的公司官网上除了公示拍卖信息,经营最得力也最让她引以为豪的就是那些学术交流动态。

    预展第二天,恰赶上元旦假期,来展览会场参观的人气也热闹许多,盛静芳也一早就来候着。她今天穿了一身银灰素色绲了一道宝蓝色线香边的旗袍,宋锦的袍料上织了山水暗花,比昨天那身墨绿漳绒缎更添了几分端庄文秀气。

    座谈会还没开始,她暂时引着先到场的数位专家在展厅看书画,严若愚就老实跟在她身后,支棱着耳朵,只听话,不动嘴,亦步亦趋。因为身旁一圈指点谈笑的,不是名校教授,就是业界知名肚子里又有点墨水的收藏家,而她唯一认得能依赖的钱春秋还没赶来,她厕身其间,比昨天下午还紧张。

    和她一同跟在盛静芳身后的,还有盛静芳的儿子盛瞻淇。不同于严若愚的生涩无措,他经常陪母亲出入这类应酬,更何况,他本就在国内数一数二的美院念书,属于这个圈子,受邀的甚至还有他专业课老师,昨晚刚陪人家一起飞回来的。无论是与那些老古董谈专业话题还是闲聊生活、关心指导考研的取择去向,都从容得体,问对自如。

    终于有人耐不住好奇心了,问起盛静芳,身边这个看着娴雅恬澹的小姑娘是谁。要说是公司新员工,又一脸稚气未脱,拘谨得过分。看她跟儿子一起带着,又像是要着力栽培为之铺路的样子。

    她没直说,先卖了个关子,说是她干女儿,还开玩笑问她俩有没有母女相。

    室内暖气太旺,严若愚也脱去了大衣,穿了一身水蓝色的刺绣钩花连衣裙,也是束腰修身略仿古的斜襟式样,更衬得容止纤丽,气韵温婉,项上还特意系了渐变蓝色的丝巾——当然是某个属狗的男人为了遮掩自己发情逞欲时遗坠在雪地里的狼藉残红——而盛静芳个头又高,所以她俩站一起,说像母女也挑不出毛病。

    “嗳哟,还干女儿,我看盛总是当儿媳养的吧!”

    “就是呀,跟你们家瞻淇站一起,男才女貌,一对璧人啊!”

    “瞻淇还不好意思啊?什么时候的事,连我都不知道,还是太好看了舍不得带出来啊?”

    一听这些不知内情的老头子七嘴八舌的玩笑开得跟炸坝泄洪一样没边际,盛静芳心头猛颤一跳,快速瞟了一眼垂下头已让羞情赬潮直淹没过耳根的小姑娘,又不动声色牵起一副圆滑笑意:“净瞎讲,真是我干女儿,我妈的干孙女,这么好的姑娘,还愁没对象?哪轮得到这臭小子……”她只祈祷这荒唐流言可千万别传沈旭峥耳朵里,没措眼自家臭小子也泛了红晕的脸上僵过刹那的怅憾。

    今早来会场的路上,盛瞻淇就听母亲念叨,待会儿要来一位meimei,是严锡嘏的四世族孙,钱春秋的得意门生,书读得有多好,叮嘱他好生跟人家学着点。

    未见面时他只是好奇,是多有才气的小姑娘,竟能得高才狷介、目空一切的钱先生青睐?就算是名门裔孙,十七八岁刚进大学的小姑娘又能有多少才气?

    后来在展厅,远远见母亲引着一对青年男女朝他这边走。

    他几乎从第一眼就被那女孩吸引得移不开眼珠子。他不想从气质上测度人家有什么才学底蕴,只任原始和肤浅在头脑中过一遍他能记得的一切描摹美人皮相的词句,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还是翩若惊鸿,流风回雪,惑阳城,迷下蔡?而循着她盈盈脉脉的视线,终点总是那个卓荦清隽的男人,英挺的五官锋棱如削,许是微欹的目光罕曾离开她,眉间竟是一派睟然温润。她就依着身形峻拔的男人仰头妩笑,更显得娇小可爱。

    要说一双璧人,他当时入眼的才是吧。

    他期待母亲说的meimei是她,可她亲昵地挽着男人臂膀有说有笑的情态,又让他实在没什么可期待的。

    “阿公的朋友,沈叔叔。”

    出乎料想,母亲让他管那位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叫叔叔,但下一句话,又将他心底刚挣扎起想烈烈燔燎的火苗掐得寂灭:“这是沈叔叔的女朋友,就是严家小meimei……”

    一声娇细软糯的“学长好”唤回了他痴惘的神思,他才发现对面招他妒忌的男人已礼貌地悬起手欲与他相握。他勉力掩藏心思,镇定面色声气,伸手报以微笑,称呼尽礼。为免教人看出异常,还故作惊诧地笑叹:“这么年轻的叔叔,还真反应不过来。”母亲又不合时宜地接了句玩笑:“以后说不定要叫妹夫啦!”

    母亲喂给自己的砒霜,却是人家的蜜糖。

    就在他心里酸苦咸涩百味杂陈之际,忽听见女孩同男人的忻甜笑语:“一定是瞻彼淇奥、绿竹猗猗……”嫣然的明眸复又投向他:“对不对呀有匪君子?”

    所以此刻师长们或无心或故意的玩笑,早就不是今天第一把朝他心窝子捅的刀了。刀捅得多了,人对痛楚也就耐受了。他敛心定神快过先前,微笑提醒不够淡定的母亲:“妈,我们不去看看严太史的扇面吗?正好介绍一下meimei。”

    盛静芳这才后知后觉,怎么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连忙引着他们往扇面那一柜走。

    “咳,你别多想,我嘛,老不谈女朋友,他们一有机会就喜欢拿我说笑,算我连累你。”觑了一眼旁边的女孩仍是涨红的脸,盛瞻淇的步子略朝她挪近一些,小声又故作豁达地解释。

    “谢谢学长。”严若愚感激地望了他一眼,便没其他闲话。

    他还想找点能聊的话题,众人却已走到了扇面前。

    严若愚被盛静芳揽着肩向其他人介绍,一道道上下打量的目光终于能光明正大毋需顾忌地向她投来,跟沥青一样重浊,她益发不自在。无论盛静芳怎么称道她的家世与学识素养,他们的问题都要回归到:“真不是瞻淇女朋友啊?这么优秀的小姑娘,瞻淇真不考虑一下吗?”

    奈何在外人面前,她们都有一个默契,就是她与沈旭峥关系的最终解释权在沈旭峥,是什么,向什么人说,说还是不说,非他亲口定义或披露不可。

    眼见女孩交握在身前的两手越绞越紧,要急哭了,盛瞻淇抬手看了一眼表说:“妈,我跟meimei还要去会场检查一下幻灯片。”盛静芳会意,也点点头,让他带着严若愚离开。

    会议室设在别墅后面一幢新扩建又仿旧风格的楼,严若愚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后门,透到了庭院里新鲜冷风,总算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盛瞻淇稍后追出来,将她落下的外衣递过来笑着说:“跑这么急,不冷啊?你要冻坏了,沈叔叔不找我们赔啊?”

    她接过衣服,除了谢谢就不会说别的了。这让盛瞻淇觉得挫败,也遭传染了局促,毕竟往常都是女生给他递纸条、送饮料,只好没话找话讲:“你社恐啊?”

    “啊?”是没听过的词,她脸上的羞怯终于替换成求解的懵然。

    “呵,那些老家伙就这样,倚老卖老,越看你胆小,尤其是女孩子,他们玩笑开得越离谱,别看他们一个个的。”他讥嘲得不屑。

    她仍是感激点头,却也不好跟着一起骂吧……

    盛瞻淇又看了一眼表说:“钱先生他们还没到啊?唉,还是他有个性,好多名校出高薪想引进他,他都不肯挪地方,说他钱春秋三字足以立于学林,不需要借什么世界一流、百年名校自高声价。”

    聊起熟悉的人,她终于稍稍放松,微露笑意,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没听讲过……不过他在我们学校,也老骂校领导呢,说以他们的才能,来治校是大材小用,应该去乡下放猪……”

    “哈哈哈对吧?他这人超狂的,我妈就欣赏他……”

    为了哄女生开心,要佯装欢乐地聊一个令自己发怵的人,盛瞻淇切身体验了何为尬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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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参考《洛神赋》《登徒子好色赋》。我也是够磨蹭的,写到百章开外,才出现一个拿得出手的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