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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章:街上凶案

    

第一七四章:街上凶案



    每年十二月因為時近年關,大夏衙門暫且按下押送事宜,年後方才執行,因此韓一一家到年後方才啟程前往寧州。

    田婀娜得知原婉然一家打算遷居異邦,十之八九一去不回,便揀了一天接原婉然去她私宅過夜小聚。

    當趙野坐冤獄,或家裡兩個丈夫都不在,原婉然總被接去田家私宅小住。她一個人時候,或者有時田婀娜抽空過來,但有事要忙,她便拿著自家帶來的活計消磨時光。

    翌日早上,田婀娜和原婉然說了一會子話,她是夜貓子,日間犯瞌睏,原婉然便鋪床展被照料她睡下。

    到下午田婀娜醒來,四下寧靜,屋裡丁點動靜都分明可聞。彼時火盆裡炭火嗶剝,炕上傳來極細的沙沙聲,是剪刀合起雙刃,鉸開了紙面。

    原婉然坐在炕上,低著線條柔美的側臉,拿了紅紙剪窗花。剪刀刀刃呼應她扣在把柄指環的纖指擺弄,順隨她手腕轉向,在紙上剪出長短快慢聲響、粗細蜿蜒線條。

    過了一會兒,她察覺床上來自田婀娜的目光,轉頭問道:“婀娜醒啦,餓不餓?我替你喚楊姥姥。”

    楊姥姥是田家私宅的管事,聽到叫喚,帶丫鬟打來洗臉水,伺候田婀娜梳洗,又下廚煮麵。

    田婀娜洗漱畢,穿衣靸鞋下床上炕,輕輕撥動炕桌上剪就的一堆窗花欣賞。

    那些窗花有簡單的“福”、“春”、“吉”字,乃至於複雜的花朵瓜果、魚鳥走獸許多吉祥花樣。

    田婀娜問道:“嫂子,你平日喜歡剪窗花嗎?剪的真好。”

    原婉然道:“你韓大哥和小野哥哥打仗那兩年,我獨個兒在家閒得很,做完繡活,便琢磨其他手藝,打發日子。”

    田婀娜挑出幾朵窗花,道:“嫂子,這些不是你的手筆吧?”

    原婉然抬眼,田婀娜挑出的窗花與炕桌上的那些一般花樣繁複。

    她笑道:“嗯,那些是買來的。婀娜,你火眼金睛了,這也辨得出來。”

    “嫂子的窗花線條和花樣,粗細大小天然和諧,這幾朵買來的也好,可惜雕鏤太過剔透,華麗有餘,渾厚不足。——只是嫂子,你向來節省,怎地自己會剪窗花,還向人買呢?”

    “你睡下的那會兒,有個婆婆賣窗花,大冷天老人家沿街叫賣,怪不容易的,我就照顧下她生意。”

    田婀娜聽說,盯著原婉然若有所思,原婉然遂問道:“婀娜,怎麼了嗎?”

    田婀娜回神,笑道:“我娘也是這樣子,明明剪好了窗花,憐惜賣窗花的孩子辛苦,又另向人買。嫂子,你和我娘不像,偶爾又很像。”

    原婉然有些意外,田婀娜與她閒聊自家事,大多談眼下局勢,以及未來鴻圖,偶然極難得地提及過去,也止於在天香閣的經歷,從不觸及身世來歷,包括家人。

    田婀娜顯然無意在這上頭多說,轉而問起原婉然剪窗花的訣竅。

    原婉然一一回答,又道:“我想剪些窗花送你,但你家並無窗花,楊姥姥說你從來不貼。”

    田婀娜道:“嫂子剪一些給我吧,我先存起放著,明年還不貼,將來時機到了再貼上。”

    窗花向例是過年前剪好,來年春節貼,從沒聽過誰刻意放著,留待其他時候再貼。原婉然料度田婀娜聰明有主張,如此行事必有緣故,倒不追問,乾脆應好。

    楊姥姥送來湯麪,田婀娜吃完,和原婉然閒聊打理行裝事體。

    她突然感嘆,“你們這一走,大家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原婉然思想田婀娜留在京城,因問道:“婀娜,你身旁還有沒有可靠的人?”

    田婀娜托腮,美目滴溜溜一轉,“沒人比我自己更可靠,再來嘛……葛子、吳叔,還有我房裡的阿葉算吧,可是他們無權無勢,小事上靠得住,大事上一籌莫展。”

    “那個外國質子——歧阿世子呢?他對你似乎不錯。”

    田婀娜以就事論事的口吻道:“以孤老來說,上上之選。手頭寬鬆,性情隨和,還知情識趣。但他是質子,總有一天要回鄉。”她隨口道:“回去了說不定橫死。”

    原婉然吃了一驚,“怎麼說‘橫死’呢?”

    田婀娜平靜道:“別看他表面享福,大夏和家鄉年年供應他大筆金銀揮霍,實則大夏當他是籌碼,籠絡他好教他將來繼位之後乖乖聽話。他家鄉那兒也好不到哪兒去,父王和後母一鼻孔出氣,想扶他異母弟弟上位;朝野因為他長年待在大夏,猜疑他骨子裡成了大夏人,將來要賣國求榮。但更廢世子茲事體大,大夏這兒也會過問,輕易做不得。不過若是他‘碰巧’死了,那就省事多了。”

    原婉然嘆道:“這是怎麼說,他為家國到大夏做質子,家鄉上下卻都不待見……”

    田婀娜笑道:“嫂子別擔心,歧阿世子不是輕易認命受擺佈的人,他心眼多著呢。”

    姑嫂兩人絮絮閒話,忽然遠處街上鬧了起來,似是馬嘶人喊。

    田婀娜的私宅是一進院落,加以外頭動靜實在不小,輕易聽清門前街上,車馬陸續奔馳而過,叫聲驚恐。

    “殺人啦……”

    “有強盜……快跑……”

    原婉然聽到“殺人”、“強盜”先是一驚,繼而半信半疑:天子腳下,誰那麼大膽當街做強盜殺人?更何況此刻雖已黃昏,天尚未全然暗下,光天化日行凶……

    驀地她想起一事,心臟霎時緊縮,連忙下炕穿鞋,要奔到庭院,將眾人叫喊聽個清楚。

    田婀娜道:“嫂子別怕,我這兒門戶深鎖,牆又高,就有強盜,他們輕易進不來。”

    原婉然搖頭,“這時辰,韓一剛好該過來接我,萬一碰上了強盜……”

    楊姥姥正走進屋來,聽見姑嫂兩人對話,因問道:“姑娘,要不我上街瞧瞧?”

    “糊塗,”田婀娜凜然道:“強盜若是往這兒來,你出門撞上去餵刀呢?一個不巧,他正好奪門而入。”

    “那……”

    田婀娜道:“你派丫鬟架梯子上屋頂瞭望,豈不瞧得又遠又安全?再來你到大門後頭等著,韓官人敲門便放人進來,否則不管誰來,哪怕哭爹喊娘求救命,一律不準理睬。”

    她吩咐完,便和原婉然披上斗篷,相偕步到院心。

    丫鬟攀梯子上屋頂,道:“姑娘,該是南邊街上出事,車馬行人都從那兒逃散……”

    原婉然握緊田婀娜扶著她的手,聲音微現抖索,“你韓大哥平常都由南邊來。”

    田婀娜追問丫鬟究竟,那丫鬟苦著臉道:“姑娘,出事的地方離咱們這兒有程路,從屋頂看不清那麼遠。”

    原婉然實在著急,眼角一瞥,瞄見庭院一株西府海棠出屋頂一截,便走到樹前,脫了斗篷和鞋子往上攀。

    她在鄉下成長,會得爬樹泅水,不多時便攀上了樹頂。

    這下她瞧得比丫鬟遠些,但終究不夠遠,遠近重重疊疊的四合宅院交織成一道道屏障,阻隔了她眺望街道的視線。她極目張望,只聽出南邊街上騷動不斷。一會兒馬蹄雜沓,彷彿有一路人馬奔至南邊,過陣子一切響動漸漸平靜,而田家鄰街的路上始終不見韓一身影。

    田婀娜在樹下勸道:“嫂子,街上不再喧鬧,不拘發生何等騷亂,大致應該平息了,遲些兒我便派人去打探。你趕緊下來,天寒風大,別要凍僵手腳,到時活動不靈便,仔細摔著。”又吩咐丫鬟,“快去房裡加炭盆,再煮薑湯。”

    原婉然依言下地,腳尖踏著硬實地面鬆懈下來的那刻,立時覺著刺骨寒意湧上四肢,上下牙關打顫。田婀娜一陣風將她扶回寢間,又是炭盆又是手爐給她取暖。

    到原婉然吃完薑湯,韓一始終沒現身田家門前,楊姥姥上街只打探到街上發生凶案。過陣子兩位衙役策馬馳到田家叫門,指名替韓一遞口信給原婉然。

    原婉然趕緊整衣出房相見,那衙役道:“異雀街上發生凶案,韓官人參予打鬥。現如今他正接受兵馬司和鴻臚寺盤問,一時無法分身,遲些再過來接韓趙娘子。”

    原婉然如教一桶冰水直澆天靈蓋,忙問道:“我家官人可無事?他沒受傷吧?”

    兩個衙役只管傳話,其餘事體一問三不知。

    田婀娜在旁安慰:“嫂子,不論如何,官府特特派人替韓大哥傳信給你,定是認定他行了不小義舉,方才給出如此禮遇,對他必然也會周到照拂。”

    原婉然稍稍安心,合什唸佛。

    田婀娜使錢送予衙役,問道:“鴻臚寺掌管四夷賓客事務,既派人查案,此案必與外賓相干。請教上下(對衙役公差的尊稱),是哪位外賓牽涉其中?”

    一位衙役道:“聽說是大勒國的世子。”

    田婀娜抿了抿嘴,轉頭向原婉然道:“是歧阿出事。原本你走後,他要來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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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情節涉及的人事物比較簡單,寫得比較快,所以明天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