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2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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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是孙母近日偶感风寒, 身体抱恙,她忙上忙下,跑前跑后, 很不得空, 故而只是打发心腹来问了几句好也就罢了。 师雁行又顺势问孙母好, 然后就离开了。 倒是苏北海之妻潘夫人命人送回了一份年礼,还亲自叫心腹丫鬟出来相送,说是正陪客,不得空相见,倒叫她有些惊喜。 “夫人实在太过客气,这样冷天怎好劳烦jiejie亲自跑一趟,随便打发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了!倒叫我惶恐。” 师雁行真心实意对那丫鬟道。 主子身边的贴身侍从地位非同寻常,潘夫人此举直接表明了她的重视,师雁行很领情。 那丫鬟闻言莞尔一笑,“夫人说了,难为你人多事忙,还想着专程过来一趟,倒是个念旧的……” 师雁行正色道:“我能有今日,全仰仗苏大人提拔,便是到死也忘不了这份大恩!” 这话虽有点夸张,但是情绪表达的很到位。 若是当初没有苏北海密信引荐,他们的美食城固然能弄起来,也要多走不知多少弯路,更不必说后面周斌一路大开绿灯。 那丫鬟听到了满意的答复,微微颔首。 “你能这么想,也不枉夫人时常挂念。” 真挂念,假挂念,没人在意,重要的是双方的态度。 师雁行又说了一番感激涕零的话,亲自将那丫鬟送回到门口,望着她进去了,这才转身上车。 师雁行甚至坐在车上就迫不及待打开礼物看起来,就见是几匹布、几样简单的首饰,另有几样糕点果品。 大约知道她们母女几人都读书识字的,额外还有几份文房四宝,都用一色红布包得仔细。 算不得多么贵重,但颇为贴心,显然是根据她们家的特色整理出来的,就像是家中长辈给小辈的节礼一般。 胡三娘子见了也不禁感慨:“这是掌柜的入了潘夫人的眼啦!” 回年礼和给赏赐都是送东西,但这两者代表的意义却截然不同。 后者不过是上位者高高在上的施舍和打发,而年礼则有正经往来的意思。 说起来也算孽缘,苏北海和杜泉不大对付,但偏偏两人的老婆却都姓潘,而性格又天差地别。 杜泉之妻潘夫人倚仗娘家之势,为人颇有些傲气,又好脸面。 但直来直去,也算率真可爱,只要做事使她满意了,就不会故意为难。 而苏北海之妻潘夫人无所倚仗,一身荣辱皆系于苏北海一人之身,故而对他唯命是从。 倒是经历了之前的“月事带”事件之后,潘夫人比以前接了点地气。 听说前几日天冷的时候还亲自带人在外面施粥舍药来着,引得众人直称活菩萨。 就苏北海两口子以往为人处事的方式来看,这次送出来的这份年礼,必然代表着苏北海本人的意思。 师雁行伸手在那几样礼物上摸了又摸,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值了! 总算是混到了这一步。 如今,她也算初步脱离了“谁用谁丢的工具人尴尬期”,开始逐步向着合伙人的程度迈进啦! 说来有趣,之前她在县里的时候都没敢奢望过如此待遇,如今远离县城,反倒成了可以拉拢的对象了。 苏北海此举动并非无的放矢。 他在州城自有眼线,必然是认可了师雁行这几个月的成绩,觉得此人确实大有潜力可挖,故而做势拉拢。 所以说你在别人心中是什么地位,单靠嘴皮子是不成的,最要紧的还是证明自己的价值。 因为是按照官职高低登门拜访,所以虽然孙良才家更近,但还是先过门而不入,去了苏北海府上。 如今再往县学去时,却又经过孙宅门口。 师雁行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心中暗自叹息。 有苏北海夫妇回赠年礼的对比之下,孙良才…… 倒不是贪图那点东西,只是孙良才太过胆小谨慎,一味只求自保,难免令人心寒。 虽说忌讳官商勾结,但大家往来都这么久了,平时师家好味又一直给老太太送菜,这么长时间下来,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你如此避讳,岂非掩耳盗铃? 哪怕不算什么贵重东西,光这份恒心就难能可贵。就算拿块石头捂几个月也该捂热了。 如今大过年的,人家巴巴儿上门问好,大白天的确实有点惹眼,可是又不求你办什么事情,你不说送回赠点东西,哪怕请进去给口热茶吃也好啊! 这个倒好,什么表示都没有。 如此避讳,孙良才自然遇不到任何波折,但同样的,也就完美避开了所有的机遇。 况且官场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地方,并非你不招惹别人,别人就不来招惹你。 他总是如此谨小慎微,前怕狼后怕虎,来日落了难,只怕也没人伸出援手。 只能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什么因结什么果吧! 江湖人义字当头,胡三娘子也知道师雁行和孙良才一家的始末,路过门口时,忍不住冷哼出声。 真乃薄情寡义之辈。 车里的师雁行听见,反倒忍不住笑起来。 “瞧瞧,又没花你的银子,做什么这样愤世嫉俗的?” 胡三娘子给她说得不好意思,也跟着笑了一回,末了又道: “这哪里是银子的事儿?只是觉得此人冷漠非常,非善与之辈,倒是可惜了掌柜的这么久一片真心。” 顿了顿,又忍不住小声嘟喃道:“这才是rou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呢!有日常吃的那些东西,放到城外不知能救活多少穷人了。” 论理儿,胡三娘子讲这样的话着实僭越,但她性情耿直,又满腔热血向着师雁行,深知她一路走来多么不易,故而见孙良才一家如此凉薄,难免心灰意冷。 风雪越发大了,从车帘子缝里钻进去,师雁行顺手紧了紧羊皮袄子。 “是啊……” 她忍不住扭头看了眼渐渐远去的孙宅,一时心潮起伏。 孙良才此举确实有些凉薄,但真要说起来,对方也没什么对不住自己的地方。 毕竟虽有孙良才贪便宜给母亲办寿宴在先,可后面双方相熟确实是起于利益交换,是她有所图谋。 而当初王德发发难,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孙良才私底下确实帮了忙。 这个人情,师雁行认。 而给孙母送菜,也是当初师雁行主动提出的,怪不得别人。 她从来不轻易承诺,但只要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况且如果只因为孙良才不够热情就断了给孙母送菜,若叫外人看来,难免有攀了高枝,喜新厌旧之嫌。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名声这种东西对商人而言可太重要了。 孙母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又有基础病在身,不怕说句不好听的话,还能再活多少年呢? 一天只有几道菜而已,照如今师家好味的体量,不过九牛一毛,能换个知恩图报念旧的好名声,值了。 县学也快放假了,转过年来二月就是县试,而且又是大考之年,紧挨着八月乡试,县学内许多秀才也是蠢蠢欲动,想要下场,故而最近找老师请教的人颇多。 临近晌午,师雁行干脆先带着胡三娘子去买了新鲜的瓜果菜蔬,再去拜访师父师娘。 到的时候上午的课业刚结束,裴远山回这边来时,身后还跟着几个学生。 师雁行远远瞧了眼,竟看见了熟人,正是三名资助者之一的孟晖。 孟晖也看见了她,当时还愣了下。 十几岁的少女正是抽条的时候,才几个月不见,这位少掌柜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的身材更加高挑,五官间的稚气褪去不少,饱满而圆润的面庞上显出几分成熟和老练,目光也越发锐利。 她裹着一件淡紫色的缎面袄子,白色的绒毛簇拥着下巴,越发显得娇俏,像极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嫩桃花,灼灼其华。 可那通身的气势凌厉非常,足以掩盖性别和年纪所带来的些微劣势。 裴远山看见她明显很高兴,语气也十分亲昵。 “站在雪地里做什么,还不进屋找你师娘?” 他为人肆意而畅快,从未主动掩饰过这份师徒关系。 师雁行笑了笑,目光落在裴远山身后的几个学生身上,冲他们微微行了一礼。 为了保全秀才公们的脸面,师雁行资助的事并未对外张扬。 她装着不认识孟晖的,而孟晖在感激之余,却也感受到了淡淡的羞耻。 虽说士农工商,可自己如今能够心无外物,专心读书,确实是受这位少女的恩惠。 实为大恩。 自己非但不能回报万一,反而还要对方体恤,主动帮忙维持这可笑的自尊…… 其他几个秀才不知原委,纷纷还礼。 师雁行避开,只受半礼。 孟晖便道:“先生今日有客,学生便不打扰了。” 其他几人听罢,也先后告辞。 等师雁行和裴远山进屋了,那几人才忍不住窃窃私语道: “之前我便曾听说先生好像收了个女弟子,没想到竟是真的。” “你竟不认识她吗?便是这两年风头正劲的是师家好味的掌柜!” “竟是此人?怪到我说似乎在哪里见过,原来不是错觉……可这么一来,不就是商户了?” 说话那人微微皱眉,显然,心里有些不大自在。 他们虽未对裴远山行过正式的拜师礼,但是确有师徒之谊,也算是半个弟子。 谁成想那商女却做到了他们不曾做过的事!心里难免疙疙瘩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