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是一柄杀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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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天生光风霁月，品行端正，是柳枝抽芽后最嫩绿的尖儿。 有些人一看便是沟渠里尖嘴长尾巴的灰毛耗子，浑身上下都沾着脏污。 方婴秋点头表示明白。 叶阔文这才随手把他一抛，丢在了地上。 方婴秋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捡他的剑，而此时叶阔文已经转身要走了。 他一点也不怕将后背暴露给这两个毛头小子，只是走了两步后又回过头来咧嘴朝他们笑。 “谢补之家的小子，你是个好孩子，在没有赔老子两坛酒之前，可不要做些不该做的事。” “你不会想看见谢补之死在我手上吧。” 晏安闻言一愣，随即狠狠把手里的刀扔在地上，气得咬牙。 他要赔酒是真的，背地里打算去报官缉拿叶阔文也是真的。 没想到被这魔头一言点破，还拿了他舅舅来威胁，他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叶阔文又用危险的眼神看向方婴秋，说：“至于你……” “你那把剑我认识，不想我找到你家主子头上，你也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 “你们拿到酒后，放到镇北林子前的姚家酒肆那里，我会去取的。” 说完后，他大摇大摆地就走了。 方婴秋捏紧了手里的剑，看了站在边上的晏安一眼。 他失手了。 谢补之没有死。 现在又惹上了叶阔文，他麻烦了。 晏安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猜想这位晏小公子原本也是打算找个机会杀掉他的。 只不过被叶阔文威胁了他一番，他才不得不先放过他。 方婴秋本来想跑，可抬眼望去四面八方都是正在奔来围堵他的贡黎山庄弟子。 他深知自己逃不过，干脆就站立原地不动了。 方婴秋最终被贡黎山庄弟子带走关押了。 他知道贡黎山庄不会就这样处理掉他，起码也得从他嘴里问到些什么。 果不其然，才过了一夜，那位晏小公子就来了。 他蹲在他面前，身旁跟着一位老奴，黝黑明亮的眼睛看着他，问他道，“你的主子是谁？” 方婴秋不答，他身旁那位老奴就往前走了一步，握住他的手臂往下一卸。 咔嚓一声就脱臼了。 方婴秋只眼皮不自觉颤了一下，多余的就没有了。 他仍是不说话。 晏安又问他，“你的主子是谁？” 地牢里依旧沉默，无人作答。 于是又是咔嚓一声，他两条胳膊都软绵绵地垂在身侧。 “你不会说话吗？” 他问得很好奇，方婴秋这才抬起眼与他对视，慢慢开了口说。 “你可以就这样杀了我，也可以早点把酷刑安排上。” “他要的两坛酒，换个人去也能拿到。” 晏安一下子就笑了，少年人的明媚，即使是在地牢里也耀眼无比。 “我就要你跟我去。” 他好像一只天真的羔羊，对什么都无所畏惧。 他没有见过世间险恶。 “好啊。” 方婴秋点头答应他。 晏安笑着，露出满意的神情来，又接着说：“那我要先挑断你手脚的筋脉，免得你在途中伤我。” 方婴秋表情不变，他想他还是看错了，这不是只刚生的羔羊，而是一头还在磨练齿爪的幼虎。 “那我会拖累你。” “你不会想在路途上都带着一个废人吧。” 晏安露出为难的神色看向一旁的老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奴说：“少爷，您可以给他下毒。” “山庄里有一毒叫步青云，饮后需得三月一解，否则就会毒攻心脉，死状极惨。” 晏安看了方婴秋一眼，不太愿意采纳这个意见。 他说：“可我见此人不像是会被毒药cao控的样子，只怕他饮了毒，途中正好与我同归于尽。” 老奴笑了，说：“既然少爷觉得他难以cao控，何不现在就杀了他。” 晏安冷哼了一声，站起来踹了他一脚，直接将他踹倒在地上。 他两只胳膊软绵的摊开，既抵挡不住攻击，也无力回击，一副极狼狈的样子。 “可我又觉得他很有趣，舍不得杀他。” 他的确觉得他有趣。 他看他的眼神就像孩童看一只不那么喜欢，但也可以用来玩耍的拨浪鼓。 “你可以用毒药控制我。” 方婴秋倒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不是我的目标，我不是非要你死不可。” 晏安抬脚踩上他的手背，对他说：“可是你看起来也不是多想活着的样子，我怎么敢用性命与你相赌。” “我想活着。” 方婴秋察觉不到疼痛似的，从头到尾都没变过表情。 “一柄没有求生意志的刀，主人是不会使其出鞘的。” 晏安把脚挪开，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似乎觉得他的存在很不可思议。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说“好，那就如你所愿”，就带着那个老奴走了。 他走后不久，便有人送来了一个小瓷瓶。 看守他的人把步青云一滴不落的灌入他口中，然后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直到他毒发，五脏六腑都似被人拧成一团，痛得他满头是汗，表情狰狞。 看守的人才把一粒解药塞入他嘴里，叫他吞下去。 “毒发后就是会让你痛得生不如死，你可记好了这痛，别做出什么蠢事。” 那人恐吓了他这一番话，然后就走了，也不管他两条胳膊还脱着臼。 方婴秋就这样躺了一天。 直到第二日，晏安过来带他出去，才很惊奇的说：“竟然没有人管你。” 他一声不吭，却没想到晏安走过来把他扶起来，干净利落地帮他把两条胳膊接上了。 他闻到晏安身上檀木和草药混合的香气。 方婴秋想起了从前的一次任务。 他躲在一棵松柏树上，雪落得很厚，绣花针似的叶上也积了一层厚白。 他的手脚和鼻尖都被冻得通红，吸进去的每一口气都带着冰冷的雪粒，就连眼睫上都结了一层冰。 太阳从山边升起来了，阳光穿过白雪照在他手上，他的指尖很快就暖和起来了。 他忍不住呼出一口白气，听到有两个孩童从屋里跑出来玩雪，而父母在他们身后斥责他们，叫他们多穿几件衣服。 那种感觉难以诉说。 他只知道就算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也没能忘记当时那个场景。 只要一回想起来，太阳就好像又照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