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他后悔了

    温子言最近似乎很忙，有时来学校找她，衣服都来不及换，穿着一身正装在门外等，惹得路过的学生纷纷注目。

    然而就算这样，他也要坚持跑来热脸贴冷屁股。有时候把夏追惹得不耐烦了，他便好声好气地道歉，给整个实验室的人点好奶茶放在外面，不多时，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个长得很帅的富二代在追她。

    要不是夏追认识他这么久，差点也同旁人一样以为他是什么好脾气的绅士了。

    人说“一层秋雨一层凉”，京城的秋季多雨，空气里时时弥漫着湿气。到了国庆假期后，秋近尾声，雨却仍绵绵，出门时须带雨伞。

    夏追开完组会出教学楼时已是黄昏，雨幕又垂了满天，不大不小，只是绵密得令人发愁。

    最愁的是她上午上课时不小心把伞落在了教室，回去找时已经不见踪影。

    她站在一楼门外的屋檐下，雨丝被细风吹到脚前，她犹豫着是等雨停还是冒雨冲去小卖部买把伞。

    其实以往这种情况还能叫黎杰森来接，然而最近温子言穷追不舍、声势浩大，她又已经说了她与黎杰森已分手，要是再被撞见两人在一起好像也不太好。

    正犹豫着，雨里走来个修长的人影。

    “忙完了？”温子言一步一步上台阶，西装裤管挂着水渍，手中的黑伞抖落满地雨珠。

    他好像又是从公司赶来的，衣着笔挺，衬衫扣到了最高一颗纽扣。

    夏追看见他就头疼。

    从前觉得秦铄已经够烦了，这段时间见识到温子言的不要脸程度，她才晓得秦铄已经算是替她考虑了。

    真不知道他从哪儿挤出的时间来和她耗。

    “你又干什么？”她抬头，颇为不耐，“现在别人都走了，这儿只有我一个人，没人再配合你作秀了。”

    “我哪里作秀了？”温子言啼笑皆非，“夏追，我只是正常地追求你，没有向别人作秀。”

    她假装没听见。

    “算了。”温子言叹了口气，撑开伞，“我送你回去。”

    夏追说：“我等雨停了再走。”

    “你看天气预报了吗？雨起码要下到十点才停。”温子言撑开伞，“走吧，就这么一小段路，我也没机会对你做什么。”

    夏追望向他的伞，半晌，同意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选的，这把伞不大，两个人打要挨近了才不至于淋湿。女孩子发现了这一点，却不愿意配合，仍然和他打伞那只手隔了几十公分。

    温子言瞥了眼，没说什么，把伞往她那边偏，不多时左肩并着手臂便被淋了个透。

    夏追忍不住往那边瞄。

    黑西装被水浸得更深，袖口隐隐露出半截腕表，雨水睡着垂下的手一路往下，从指尖滴下地。

    温子言以为她是在看自己的衣服，指尖动了动，解释道：“最近比较忙，刚开完会。”

    “我八月回的国，韩家人不守信用，九月底把ESS和我的关系泄露给了温氏，温峻想让我把ESS交出来，不过他老了，现在温氏已经不是他的天下了，我准备把ESS并进温氏，借机把他踢出局。”温子言边走边说，“哦，我是不是没向你提过，温峻就是我父亲……不过也不重要。”

    夏追抬头扫他一眼，没说话。

    “等我把这边的事做完，时间就充裕了，到时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他话还没结尾就被打断了，夏追诧异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

    温子言哑然，继而勾起唇角：“我在追你啊，追求者约喜欢的女生约会很正常啊。”

    雨珠打在伞面上，“啪啪”地响。

    女生说：“那我拒绝。”

    “给我个机会好不好？”青年低头，眨巴着眼有点可怜，“就一次，不去太远的地方，哪怕就在你们学校也行。”

    夏追没回答，而是没头没脑地问：“你还记得我高中被造谣偷东西，又一次被人锁在厕所出不去吗？”

    温子言一怔，生动的表情渐渐隐没。良久，他僵硬地试探：“你知道了？”

    “是。”夏追直截了当道，“秦铄后来去查过监控了，是一个低年级的男的，在学生会当干事——和你有关系吧。”

    她能这么说，显然是心中已有答案。温子言不敢狡辩，干脆跳过矫饰环节，直接滑跪认错：“我确实过分了，我只想着让你更依赖我一点，手段太偏激……”

    “之前我课桌上那些脏话呢？那些谣言的传播有宋一清的功劳，你也有份吧。”夏追似笑非笑。

    握着伞柄的手攥得发白，他明白撒谎是下下策。当初这么做时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会像条狗一样爬到夏追面前求原谅？温子言深深闭眼，诚恳地说：“我当初不是人，总在伤害你，我不敢求你原谅我，夏追，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已经改了，我已经醒悟了，你给我个机会弥补好不好？”

    “你改了，然后呢？”女孩子的反问不无讽刺。

    “我知道这些话都不能弥补我做过的事，但是我真的改了，宝宝，你相信我好不好……”他声音发哑，像是被雨水泡过一样，饱胀成一块臃肿的海绵，沉甸甸地丑陋。

    夏追笑了一下没留意脚下的路，踩进一个小而凹陷的水坑，脏水飞溅，她重心不稳，一个趔趄。

    温子言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了，奈何对方并不领情，淡淡甩开他的手，一句谢都懒得说，反而开口便是指责：“一点好听话便想抹掉你做过的下贱事么？”

    “温子言。”她像想起了什么，忽然望向他的眼，“那天你问我有没有想过你，我发现我是想过的——我有时会梦见你，梦见那次你在盘山公路飙车那天，后面追来的人开的那枪打中我的心脏，很疼；或者是你带我去工厂看顾其蔷她们那天，她和孙玲妍流了很多很多血，跑来找我索命；还有你在礼堂后面上我那次，你用力掐我，我喘不过气就死掉了。”

    “我很好奇，在对我做过这些事以后，你怎么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说你喜欢我？”

    温子言哑口无言。

    半晌，夏追不再与他纠缠，快步往前走。

    “我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你，真的，我后来后悔了，我知道我有病，我在乎你，但我总在伤害你，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只要别不理我。”他连忙赶上了，苍白地补救，“去A国后我有去看心理医生，真的，我去和他沟通了，该做的治疗我也做了，你不喜欢我过激，我以后再也不过激了，我不在你面前用暴力解决问题了……”

    他去看心理医生了？

    夏追不太信——温子言这种反社会的人根本不会觉得自己有病，怎么可能主动去咨询心理医生？

    “你说你后悔了？”

    “是。我真的后悔了。”他盯着女孩子乌黑的眼，毫不迟疑。

    他后悔个屁，他有什么好后悔的——但是温子言知道，这时候不说后悔，他就一点继续争取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