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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白

    邵简蟹脚预警,不喜勿入

    邵群X简隋英

    依旧是一发完的小短篇

    1

    简隋英喜欢重叠的数字,两个一模一样的数字并排在一起,总能带来一种彼此相依相伴的错觉。所以他人生很多转折点都开启在重叠数字的年龄。

    就比如说他公司上市的时间,就是在他22岁,虽说这个公司结果最后不算好,可到底在被人以强硬的方式夺走之前,陪伴了他整个事业的上升期,所以大可以被认为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至少,简隋英选择在这一年上市的时候,主观意愿是样认为的。

    再比如说他发现父亲出轨的时间,就是在他11岁,当然,这个算是被动的。不过也可以勉强被归纳为人生转折点之一。毕竟,他是从那一年,才第一次感受到被背叛的滋味儿。也从那一年开始,痛恨背叛。

    现在,简隋英马上要迎来他的第三个重叠的年龄了,只是还不清楚,这次的转折对他而言究竟代表着什么。

    2

    不太合时宜的太阳,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雨雪交加的时间,可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简隋英没开车,慢悠悠的走在那条熟悉的从办公室到家的街道上,不知道是雨还是雪也许是两者兼而有之的一滴一滴落到他的发梢里,随后是额头,肩膀。简隋英伸出手摸了摸,拜不遗余力的阳光所赐,并没有十分湿润,于是继续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

    许是漫步的过程过于无聊,下意识的,简隋英把手伸进了口袋里,试图从那里摸一根烟,随后某些被喋喋不休叮嘱的记忆像是被唤醒了一样,又把手快速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当然,如果他不拿出来,也拿不到烟。

    几天前,他已经开始戒烟了。

    雨伴着雪花好像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纵使阳光如何努力,简隋英的身上也有了被淋透的迹象。同时愈发严寒的空气,也在提醒着简隋英,他不能在继续这么继续漫步走在街上了。于是便随便找了个屋廊站在下面躲雨。

    这条路简隋英熟悉的很,过去近十年的时间穿越这条路走过无数次,他甚至熟悉这条路上的每一家商铺。就像是他躲雨的这家,中心街商铺更新换代很快,只有这家号称手艺一绝的黄豆黄店保持着他特色的装修维持了十年之久。

    简隋英不太爱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不过依着传统,三月初三之前的时候都会买一点儿,这个习惯也维持了十年,因着这家店始终一成不变,偶尔露过的时候因着老板的热情,也会买一点儿。

    这次在这儿躲雨也不例外,只不过当他习惯性的拿出钱包准备招呼老板给他称两份打包的时候,就发现店门口的古铜色墙壁上,有一处空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刷上了一层新漆。

    简隋英不是细心到会发现某处生锈又被重新覆盖上的任,但实际上,还是被这一处崭新的古铜色刺痛了眼睛。就像坚信某些东西总会维持现状,稳固到一成不变一样,可事实是,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失去了他本有的坚固,到了需要被填补的时候。

    简隋英几乎是强压着才迫使自己将注意力从那块新填补的油漆处移开的,可思索却始终扰着那点子东西转。还好,老板的吆喝声打断了他乱七八糟的思绪,老板手里还端着一锅热气腾腾冒着香气的豌豆黄,硕大的带着京片子的声音从喉咙里叫嚷出来,简隋英回神儿了。又在老板的叫嚷声里用货币交换了两份刚刚被老板端在手上的,带着甜腻香气的豌豆黄。

    温热的气息夹杂着熟悉的味道握在手里,简隋英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的慰藉,于是自顾自打开了一份,把其中一块放到了嘴里。

    依旧是他不喜欢的甜腻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却恰如其分的让他转移了对那块新漆的注意力。可随后,他的注意力就又被停到他身前的,一辆熟悉不已的车吸引了。

    车上的人按下车窗,微眯起眼睛把头探了出来,又迅速缩回去,下一秒就打开了车门。

    “隋英?没开车吗?要去哪儿,送你。”

    3

    邵群正站在他正对面儿,那块地方没有屋檐,所以他整个人都彻底暴露在了雨中。邵群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妥,所以擅自把造价不菲的外套从肩上扯了下来,搭在头上,只不过只占据了其中一袭,匀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块空隙,大抵是留给对面他招呼着的人的。

    简隋英嘴里还含着那块豌豆黄,所以没回答,不过还是眼尖的注意到,邵群露在外侧的袖口被水打湿了一小块,只不过他撑起的地方依旧很稳,见简隋英不回答,又抬高声音催促了句。“等什么呢,快过来啊。”

    “哦。”简隋英终于把那块豌豆黄咽了下去,抱紧了手里的豌豆黄,钻到了邵群被撑起的衣服下。

    直到坐到车子上,简隋英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其实他的距离,到邵群车子的距离,只有短短几步路,他大可以一溜烟跑过去,只是一点雨而已,影响不大。这么多年经历的那些风风雨雨,对于只能在短暂路途上,淋湿他的一点雨水,他似乎已经不太在乎了。

    可当他看到邵群因为半截身子露在外面儿,被雨水浸湿的右肩,想说的话又全部吞了回去。

    邵群车里暖风开的很足,不知道是暖风的作用,还是离的过于近的缘故,简隋英总是能闻到邵群身上传来的,和他同款香水的气味。虽然是同款,可简隋英还是能很好的区别开,这到底是他身上的,还是邵群身上的。

    混合着一种自带的,可以让人倚靠的,心安的味道,不是他身上的。

    简隋英从来不自诩自己是一个可以让人依靠的人,可事实上,确确实实有很多人依靠过他。亲戚们依靠过,同事们依靠过,曾经的恋人依靠过,那种沉重的滋味不好受。还好,他只体验了一阵子,就因着各种主管的、客观的因素挣脱了。

    简隋英也从来不自诩自己是一个可以让人安心的人。他惯用的手法是以一种野蛮的,任性的,不动声色的方式去帮助其他人。好像只要用这种方式,就可以尽量保持他强大的外在,不暴露那些他的无奈与疲惫一样。

    闻着这种味道,简隋英默默的闭上了眼睛,车上不知道被什么时候播放起的电台正在播放着什么搞笑段子,有一句莫名其妙的就触到了简隋英的开关,所以他笑了出来。正在开车的邵群也笑,同样的莫名其妙。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邵群侧过头看了下时间,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把其中一份豌豆黄从简隋英的手里抽了出来,又拿了一块放到自己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晚上没事儿吧,出去喝点儿?”

    下意识的,简隋英也低头看了眼时间。广播里那个段子依旧在继续讲着,还有不时的从里面冒出来的,假模假样的由人工加进去的笑声。简隋英就在这假意的笑声中耸了耸肩,又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短促的“嗯”字。

    绿灯再次亮了起来,邵群从善如流的在下一个路口打了转向,缓缓朝着离他相反的路途开了出去。

    4

    说是去喝酒,可是邵群没把车开到简隋英熟悉的灯红酒绿的场合,而是去了一家弯弯绕绕的街道里的餐馆。

    正值下班儿的时间,正是北京各个街道开始热闹的时候,这条偏僻的小路也不例外,嘈杂的呼喊声伴随着各种商店放射出的各种气味儿一同袭来。简隋英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情不自禁的大力咳嗽了起来,幸好他即时找到了自己胸腔的位置,用手顺了两下,这才让那些即将翻涌而出的另一阵咳意放松下来。面对着身侧邵群狐疑的目光,又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接着迈开步子,先邵群一步进了餐厅。

    不知道是不是简隋英过于敏感,他总是感觉,邵群这种狐疑的目光从他们开始吃东西到结束都没有结束。所以,他就干脆一言不发的把目光锁定在面前的食物和手旁的酒杯上。反正他没开车,想怎么喝就能怎么喝。

    他也没再开口,就只是一边儿往自己肚子里填满东西,一边儿喝着酒。

    不出意外的,简隋英喝醉了。但也没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至少意识是清醒的,只不过被酒精放大了些许疲惫而已。好在借着这个由头,回去路上,他也不用再开口,只是任凭邵群架着他塞进车,又把车停到他家楼下,再架着他打开自己的家门,放回到床上。

    外面儿的雨已经停了,但还带着不少的寒气,简隋英已经躺回到床上,身上盖着自己的被子,又听到卧室外有悉悉索索走动的声响,紧接着是杯子被放到床头柜上的声音,再接下来是脚步声离卧室越来越的声音。

    简隋英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开口让邵群留下来,至少可以让他把身上那件被雨浸过了的衣服换下去,或者拿一件自己的外套披上再走,可张了张口,到底没把那些建议从嘴里说出来。

    于是,他就听到了外面儿自己房子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

    下意识的,简隋英又想抽一支烟,可惜他家里也没有能让他叼在嘴里的尼古丁,所以只能掀开了被子,坐起来,将柜上的那杯水尽数吞到了喉咙里。只可惜,那一杯水并没有很好的缓解他喉咙里的干渴,所以只能翻身下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酒精所带来的醉意慢慢被驱散,简隋英又想起,自己似乎回来之后就躺到了床上,又跌跌撞撞的去浴室洗漱。

    再出来的时候,简隋英神经质的对着镜子照了照。没有任何意外的,镜子里只有他的倒影。拜一直喜欢臭美的因素所致,32岁的他看起来依旧很年轻,李文逊就曾经这么评价过他。他说,“隋英,你这张脸,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老。”

    莫名其妙的,简隋英又笑了。哪有人会躲在时空缝隙里一直不会老呢?除非是时空突然在某一刻定格了。

    浴室里温热的气息随着蓬头的关闭逐渐下降了,简隋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又用浴巾把自己完完整整的包裹好,这才重新让自己摔回到床上,睡意却尽然消失了。

    简隋英睁大了眼睛蓦然的看着天花板,不愿意承认自己最近不太想睡的原因是打算用清醒来对抗某些突如其来的,在不久后即将到来的未知。

    睡眠也是一种未知,即便简隋英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人们对未知的东西有种天然的畏惧。

    过去的32年里,简隋英从未有过畏惧,但在两周前,他的的确确是怕了。不过他怕的却不是未知,而是怕在面临那一刻的孤寂……

    5

    简隋英是狮子座的人,有着狮子座的典型特征,傲气,爱面子,有着异于常人的能耐和韧性,可内心却又敏感、孤独。

    所以他不喜欢一个人的空间,虽然这个孤独的空间已经在他短暂的32年的人生中占据了足足有四分之一那么多,他也应该属于这个空间,可他还是不喜欢。于是他起床按亮了那个可以发出声音的投影仪,又随便选了个电影放了起来。

    不巧的是,这部电影简隋英已经看过了许多次,所以在这部电影上,简隋英再也提不起睡眠兴趣假装兴致勃勃的猜测后续剧情,刚才还无比期待的声音只让他觉得烦躁,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耳边一直萦绕一样。于是他又想起了在邵群车上听到的那个惹的他放声大笑的段子。

    可惜,这次无论他怎么反复提醒自己这个东西是很有意思的,却始终笑不出来。

    简隋英并不是什么迟钝的人,即便身体里还残留着些许酒精,他还是很好的意识到了,刚才之所以会发发笑,可能并不是因为那个段子,因为那个段子,仔细回忆起来,确实是乏善可陈,连主播自己,都需要用一些假笑来掩饰,他又怎么会相信,那种无聊的东西真的会使人发笑呢。

    他能笑出声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其他因素,准确来说,是身边的人。

    简隋英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天马行空的回忆着,似乎邵群从深圳回来以后,他们就一直保持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的距离。只不过谁都没先开口捅破,像是在玩一场谁先说谁就认输的游戏。

    过去简隋英对此乐此不疲,长期的心照不宣和拉锯能填补他们心上的某一处空缺,况且他们也都不是很年轻的年龄了,又各自经历过一次感情,所以在第二次的选择上,情不自禁的会多一份慎重。

    过去他也很愿意和邵群玩儿这种游戏,他总是在彼此刻意伪装的漫不经心的试探后悄然告诉自己,时间还有很多,慢慢来,不着急。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想再玩了……

    6

    简隋英很想继续保持之前的作息,一如既往的工作回家,可在一夜失眠后,却突然提不起什么精神,索性自作主张的推掉了一个月内所有的事务留在了家里。

    手边儿摆着的是个笔记本,上面详细的计划了一个月内所有的安排。说是安排,其实并不算准确。因为那里没有任何出行和工作计划,有的只是一些生活计划,什么时间该睡,什么时间该起,什么时候该吃东西,什么时候该呼吸新鲜空气。

    可惜,这份计划虽然钻研了一天,可简隋英并没有好好的实施,到了晚上,他依旧情不自禁的试图保持清醒,然后在天亮时在阳光的照耀下沉沉睡去。自然而然的,其余的时间也连带着被无限推迟。又产生连锁反应,他的那些朋友们发现,约不出来他了,甚至联系不上他了。

    李文逊敲响房门的时候,简隋英才刚刚进入到梦乡。因为还在做梦的缘故,一时有些分不清那叮叮咚咚的声音到底是来自于梦里还是现实。简隋英就伴随着这种叮叮咚咚一直沉沉的睡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李文逊不管不顾的吵嚷,才意识到,可能刚才那个声音是现实,于是跌跌撞撞的开门。

    “你跑哪儿去了,找你都急死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李文逊在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就不管不顾的推门进了房间,又左右到处扫了一圈儿,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后才大剌剌的一屁股坐到了沙发里。“最近都联系不上你,公司也找不到,没想到你躲家里来了。”

    “累了,打算歇一阵儿。”简隋英揉了揉还有些迷糊的额头说。“给自己放个假,就不留你了,等歇够了我请。”

    “真的啊?”李文逊的目光在简隋英脸上上下打量着,似乎在确定这个答案的真伪。可最后以失败告终,实在没忍住,又从口袋里拿出烟试图点上,又顺手摸到茶几下,这才发现,简隋英家里惯常摆放的,用来盛烟灰的器皿消失了。

    “我在戒烟。”简隋英见状,清楚明白的解释着。“没那玩意儿,你也别抽了。说真的,我真准备睡觉了,感谢你们惦着我,下次再约行吗?”

    “那行吧。”李文逊似乎是明白从简隋英这儿是弄不到什么答案了,又见简隋英确是困的不行的样子,只得讪讪离开。

    简隋英又一次把自己摔回到床上,试图把刚才那点儿睡眠补上,不出意外的,还没等再次睡着,他的房门这次又以更大的力度被敲响了。

    简隋英位数不多的耐心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跳下床,粗暴的拉开房门。“我真什么事儿都没有!下次一定去可以了吗!现在让我睡觉!”

    门外,邵群手里还拿着一份类似文件似的东西,眼里的情绪简隋英朦胧中有些看不真切,只听到邵群咬压切齿的声音。“你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

    见到邵群,简隋英有一瞬间的愣神儿,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沉着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邵群依旧带着那个简隋英看不懂的表情,擅自把房门推的大了些,对着简隋英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说道。“找你要个解释。”

    简隋英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到了邵群手里的东西上,上面印着的医院的名字,下意识的让他的呼吸很突兀的停了一瞬。

    半响,他才僵硬的背过身,低声道。“没什么可解释的。”

    8

    简隋英确实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邵群既然已经拿到了报告,就说明他已经全都知道了。自己再怎么阐述,也只是把医生告诉给他话向邵群复述一遍而已。

    结果就摆在那儿了,肺部有不明阴影,已经查过血常规,又做过胸腔CT和核磁,排除了肺炎,结核等可能。只是依旧不能确定,需要手术切除再做病理。最后确定是不是……恶性……

    “没什么解释?”邵群依旧不依不饶,他甚至迈开步子直接进入到了简隋英的房子里,然后把那份报告重重的摔到了鞋柜上,恶狠狠的捏住简隋英的手腕强行把他拉过来,让他转身面对着他直直的开口道。“所以你打算一个人上手术台?然后不论什么结果都自己承受一个人也不告诉,哪怕是……我……”

    “有什么区别吗?”简隋英心累的随便找个地方懒洋洋的靠着,开口道。“说完了能有什么改变吗?情况好就是良性,手术完了就没事儿了。情况不好……”简隋英无奈的耸了耸肩,叹了口气道。“就是死了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早晚不都有……唔。”

    回应他的,是邵群狠厉的吻,不是他惯常伪装出来的温和绅士的方式,而是像某种野生动物在撕扯,有点像邵群得知这个消息以后被撕碎的心。所以他不再先和简隋英进行那场试探的游戏,而是迫切的想要真实,真实的感受简隋英还活生生的存在。

    “邵群,你疯了吗。”简隋英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气才把邵群从自己身前推开,随意抹了把嘴角,那里还有残存的血腥味儿。简隋英后退了两步,勉强和邵群保持住了一定的距离沉声说。“已经够了,游戏都玩儿够了。之前都没一个结果,等到这时候别跟我说什么你发现你其实喜欢的是我,你知道我的,我不需要……”

    “谁TM同情你了!”邵群也似发了狠,在简隋英警惕的目光下,一步一步的走向他,又大力的把他揽在怀里,不顾简隋英的挣扎用尽力气的按着他的肩,又不自觉的把头搭在了简隋英的颈侧。

    简隋英突如其来的安静了,他分明感觉到,他的肩颈处,有了湿意,而刚才还狠狠抱着他的人,正在不住的颤抖,他又听到邵群用颤抖着的声音说。“你同情同情我吧……至少……这段时间陪着我……”

    邵群终于放开了他,他们默默对视着,简隋英看到邵群那双漆黑的毛眸子里,泪水汩汩,汩汩的泪水竟然漫出一笼烟,也模糊了简隋英的眼。

    一个“好”字,就这样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了。

    9

    简隋英终于按照那份计划好的表格开始了日常,在两周之后。

    从那天开始,邵群就住到了他的家,像恪守职责的另一个主人,把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曾经孤独的房子因着另一个人的到来有了人气儿,失去了他曾经孤独的意味。有的只是温馨和平常。

    相应的,他和邵群互相试探的游戏也结束了。邵群猛然的吻已经把他昭然若揭的心思表露无疑,所以,在这场游戏里,他输了。

    只是输家的代价过于沉痛,沉痛到,邵群有点儿不敢去想如果那个结果是最差的会怎样。那意味着,简隋英会不在了。

    那双始终充满生机,那种野心勃勃的和他斗智斗勇,热情的眼睛也不在了,他遍寻了三十几年,才最终确定了心意的人,也不在了。

    邵群更不敢去想简隋英得知这个消息是如何自行消化的,简隋英到底是怎样一个强大的人啊,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独自去面对。可他明明就没有那么强大,明明他最喜欢热闹,明明他最怕孤独,却在那个时候还要强行伪装,把自己伪装成无坚不摧的样子,然后选择自己独自去面对……

    他只想让这段平静温和的时光尽量再过的长一点儿,长到,他们都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切结果。

    可惜啊,天总是不遂人意的,即时他再把这段时间拉长,可时间却仍旧在指缝中悄然流逝。

    简隋英手术的日期就要到了,他们也于前几天办好了入院手续,只是在即将手术的前一天,邵群偷偷把简隋英带了出去。

    坐在车里的简隋英还有些懵,不知道邵群是不是终于承受不住打算和他一起跑了算了。当然,这样简隋英也觉得无所谓,比起某些未知的东西,还是有型的能够让他觉得安心些。比如说身边的邵群。

    不过他依旧觉得疑惑,所以在邵群连闯了两个红灯之后忍不住问道。“到底要去哪儿?明天手术来记得吗?来不及的话最好还是回去签个字取消一下,不然我怕医生直接打电话给紧急联系人,那个地方非要填直系亲属,没办法我只能填我爷爷,我怕把他吓个好歹。”

    “去办个手续。”邵群依旧目视前方开着车子,却不似刚才那样慌乱,终于在下一个红灯前面把车子停了下来,随后侧过头,定定的看着简隋英说道。“我想……在你的紧急联系人上签字,也想给你的手术签字……所以提交了报告,今天你去签一下就行。“

    “啊?”简隋英还有点儿懵,没明白邵群说的这个手续到底是什么。就听到邵群解释道。“我问过律师了,是可以办这种手续的。你就要上手术台了,我……隋英,我很怕。我怕你觉得孤单,也怕自己觉得孤单,所以今天,这个手续,你得和我去签。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压着你也得签。我需要,隋英,我需要,需要你的承认……”

    邵群口口声声说着自己需要,可是简隋英却理解了,因为不仅是邵群,他也需要。

    过去的那么多年里,那是过去那么多年里他唯一怕过的东西。

    简隋英知道自己在得知患病的消息后是有畏惧的,畏惧的不是即将面对的生死,而是躺在手术台上,大大小小的字都需要他一个人签的孤独。邵群的这份需要和他的需用不谋而合了,他们都是畏惧孤独的人,所以在确定心意后,比谁都想要一句承诺,这也是他们之所以会拉锯了这么多年的原因,谁也不敢率先开口,生怕得到一句无疾而终。

    这个字,为了不留遗憾,他也签定了。

    10

    手术的过程是漫长的,不过被麻醉了的简隋英到底是没体会到那种漫长,等他再睁开眼睛并且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右手的无名指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套了个戒指。而身侧,是邵群趴在他床边熟睡了的身影。

    简隋英抬了抬自己的指尖,手上戒指的花纹的图案不算繁琐,不过是他和邵群都会喜欢的款式。

    莫名其妙的,简隋英又笑了。

    看着那个戒指,简隋英突然知道自己的33岁究竟会有什么转折了。

    他会开启另一种人生,一种不再孤独的人生。

    33岁开启另一种人生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只是因为爱,爱自己,也爱那个已经熟睡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