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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喝不到了。***彼时,钟思在百里之外牵马入城关。那是岁终之月,到处都在祭祀百神。城里撤了宵禁,腊市刚摆便红火热闹,灯笼长长一串,挂了满城。祭神的面具悬在高杆上,跟尘不到下山所戴的有三分相似。收到卜宁传书的时候,他正停在某块摊前挑拣着稀奇玩意,那罐石料特别的棋子就是要捎给卜宁的。但他展开金纹纸笺的时候,棋子却翻了满摊。他把牵马绳拍在摊贩胸口,匆匆丢下一句“送你了”,便转步去了城墙背处,连城都来不及出就开了一道阵门,直通尘不到所在的地方。他在那端落了地,便再说不出话。他不足5岁上了松云山,及冠之年下山,进过的笼送过的人遍数不清。直到那天看见师父他才知道,原来世间尘缘那么多……多到聚集在一起居然望不到边,多到能把千倾山林变成魍魉炼狱,把仙客拉进秽土,从人人敬重到避如蛇蝎,好像只是一瞬间。多到……他觉得自己十多年来好像什么也没学下来。否则怎么会掏尽所有,也没能让师父身上的尘缘消减分毫。通传的信笺再飞不出山,符纸还没成形就在黑雾里皱缩成灰,落进早已枯焦的荒草里。还有卜宁的阵石被碾成细末,夹在风里。他什么也顾不上。不知道谁来了谁走了,谁还没能收到消息,谁又加进了阵局。他只近乎机械地试着自己所知的所有方法,然后在泥沙尘土和粘稠的湿雾里回了一下头。他对着谁说了句什么,似乎还苦笑了一声,乍看上去一如往常。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只在许久之后,听见了身后卜宁沙哑的回答。卜宁说:“……师父教过我一种阵。”那句话其实很轻,轻到卜宁可能根本不想说出来,但钟思听见了。哪怕那天发生的所有都像梦一样模糊不清了,他都记得那句话。他盯着卜宁毫无血色的脸:“哪日教的,什么阵。”卜宁答道:“下山前……封印阵。”那是尘不到教会他的最后一样东西,跟以往教的任何一个阵局都不同。那个阵阵眼就落在死门,几乎不留余地。卜宁当时说:“师父,这阵太凶,怕是平生都用不上。”尘不到回说:“那倒是件好事。”但他良久后又看向卜宁补了一句:“不是从小就爱留些后着么,就当这是我送你的一个。”“师父不怕我用错了时候么?”“你天赋灵窍,一点便通。该用的时候,会知道的。”师父没说错,该用的时候,他真的知道。但他宁愿不通灵窍、不知道。那个刹那他甚至想,当初临下山前尘不到忽然决定教他这个阵,是不是早已料见到了什么……曾经钟思就常蹲在练功台前的高石上,吊儿郎当地摇着食指说:“都说师父阵法、符咒、傀术样样精通,皆修到了顶,唯有卦术平平。但我总觉得不然——”他总说师父说不定比某些书呆子师兄天赋还高,早早料见过太多东西,诸事尽在股掌中,又或者懒得盘算,毕竟诸法无常,生死由天。钟思自己就是后者,他嘴边挂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水走船行,且行且看,不强留”。但那一天,他听见“封印”两字,却说了“不”。后人都说老祖钟思情浅少执,一生洒脱。却没人知道,他在那一天说过多少次“不”。也没人知道,那个万事都是撇嘴一笑的人,最终不得不在封印大阵上拍下第一张符纸时,眼睛有多红。他和庄冶其实本不会耗尽灵神,因为直到最后一刻,尘不到都尽一切可能压着所有能压的,霜锋剑刃皆强拗向内。他们之所以受了重创,是因为在封印末端,意念模糊不清的时候。他们下意识将镇压转成了的回护,跟着承了几分封印大阵的效力。可能是雾太深浓、血海蜿蜒,他们总记得那天阴风暴雨,愁云惨淡,整个世间都是灰黑色的。其实不是。尘不到识海模糊前的最后一刻,抬眸朝天上望过一眼,就像曾经在松云山顶倚门望过的无数眼一样。那天月如弯钩、繁星满穹,是个少有的晴夜。他很少会记日子,但他记得那天是腊月初一。凡间万户开始挂灯祭神的时候,最是热闹。不过他会记得那天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腊月初一,他在一片尸山血海里领回来一个人。那人在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对他说:“山下的人常提生辰,那天有人问我,我说我生在腊月初一。”短短一句话,忽然就成了往后牵挂。其实那天,就算闻时没回松云山,尘不到也打算好了要去看他的。毕竟是生辰,一年一日,一生不过数十年。哪舍得让那人孤零零地过。他写了纸笺,说好了要回去的。怎奈松风明月三千里,天不许归期。第103章大礼沈桥以前问过一句话:你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曾经闻时以为自己放不下的是灵相。后来想起一些片段才知道,他放不下的是自己灵相成笼守着的地方。现在他终于明白,他其实是在等人回家。他用那年山顶新下的雪烹好了一壶香茶,等尘不到回来,却只等到大小召在错愕中枯化。他等的是那人一句“我来讨茶”,可真正等到的,却是封印大阵漫天血雾下的那句“闻时,别回头”。那天之前,腊月初一是他的生辰。那天之后,死生同日。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面前这人所赐。这个杂碎本该承受自己造下的所有恶果,万死也不足惜!但他居然好好地活了一千年。凭什么?“你凭什么……”张岱岳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闻时嘴唇动了一下,轻声说了这样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刚刚那个盛怒滔天,攥着命门喝问他的人,此刻忽然静下来的闻时更让他恐惧,简直有点毛骨悚然了。那种冷静就像一层冰,薄而平地覆在最上面。你可以看到冰下狂涨的疯劲,但又触碰不到。就好像对方已经做好了某个决定,而你无论如何都没法让他改变主意。这种感觉,比什么都让人害怕。张岱岳这刻是真的慌了,而闻时已经不再看他,只低了眼,从手指间理出一根傀线。呼——那根傀线割破狂风,落到了他身上。跟之前给他带来剧痛的那些不同,它冷冰冰的,很轻,自右颈斜向下,绕过左肩下靠近心脏的地方。传闻都说老祖闻时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