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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阵里。现在想来,仿佛做梦一般。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及冠以后最为安逸的日子,以至于他再闻见相似的柴火味,胃口便好了起来……他居然觉得陆家这一桌饭菜有些诱人。但他太久没有这样吃过正常东西了,有点无从下手。正有些怔忪,面前的碗里忽然多了东西。闻时抬眸,只看到谢问的手。他枯化未消的左手始终在桌子一下,没让陆家老夫妻俩看见过。露出来的只有完好的右手。他手指很长,握筷子的动作极好看。一边笑应着陆家夫妻俩的话,一边夹了东西搁进闻时碗里。又在聊笑的间隙,偏头在闻时耳边低声道:“看你半天了,光发呆不碰东西,认真吃饭。”闻时下意识要应,又听见他慢声补了一句:“放心,夹菜的筷子我还没用过。”闻时:“……”他猛地转眼看过去,却见谢问又跟陆家夫妻聊了起来。年纪大了话会多,一些小事翻来覆去地讲,谢问倒是听得挺有耐心,没有催促过,眼里带着笑,毫无厌烦。但闻时总觉得那笑从谢问眼尾透出来,是在揶揄他。于是他菜还没动,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清心静气。结果刚喝两口,就见谢问又瞥了他一眼,说:“这个杯子我倒是真的喝过。”闻时:“……”他放下杯子,跟谢问对峙。杯底和桌面相磕的声音不大,但混在人声里很明显。于是绿着脸的、人格分裂的、看戏看懵的……全都愣了一下,转过脸来,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们这边。闻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抿掉了唇间的水迹,瞥了一眼那帮“闲杂人等”,靠回椅背,把杯子移到自己面前,用只有谢问能听见的嗓音沉声说:“现在归我了,你换一个。”夏樵他们没明白事情,也没再多关注,又转头聊开了,桌上恢复了叽叽喳喳的吵杂。陆家夫妻也继续说着话。谢问在吵杂声里弯了一下眼睛,也没看闻时,只用一种懒懒的调子低声道:“不讲道理,谁惯的你。”闻时:“……”他差点就要习惯性反驳说个“你”了,又及时刹住,瘫着脸问道:“你是不是来钓鱼的?”谢问嗓音里模糊地“嗯”了一声,转头沉笑起来。这一笑,把沙发上的老毛给笑诈了尸。老毛枯化的状况跟谢问差不多,左半边也没消,全靠衣服捂着,不然能把陆家老夫妻俩吓出病来。他从沙发上爬坐起来,中风偏瘫似的抓了个抱枕靠着,哀怨地瞅着谢问和闻时,瞅了一会儿又默默闭上眼睛,像个死鸟。陆家夫妻俩热情极了,以为他跟自己差不多大,“老弟”长“老弟”短地要把他拉上桌,被老毛一脸牙疼地婉拒了。他说:“谢谢谢谢,但我这会儿确实吃不下去,晕得厉害。能上楼借个房间歇会儿吗?”“当然可以,楼上房间多呢,你们挑。”陆孝说。有老毛开了个头,张家姐弟立马跟在后面下了饭桌,也说晕得厉害想上楼先睡了。陆家的房子构造和笼里陆文娟那栋几乎一模一样,不知道是陆文娟过于想念家里,还是老夫妻俩烧给她的纸房子就是按照家里做的。楼上的房间还是那么多,按理说这帮人合住过一次,依照上次的方式分配是最省事的。但是张雅临不干。因为他上次跟周煦住一个屋、睡一张床。这次要再这么分,就意味着他即将跟周煦、卜宁合睡一张床。万一睡到半夜,开口说话的是卜宁老祖呢???吓都吓死了,他还活个球。周煦平白遭了嫌弃,便问他:“那你要跟谁睡?屋里男的就这么多,你挑一个?”张雅临心说我他妈哪个都不挑,哪个都伺候不起。于是他斟酌利弊,犹豫再三,最后道:“我睡我姐阳台。”众人服了。当然,他最后也没真的睡阳台。张岚房里有张沙发,他打算合衣凑合一晚。更何况……熬不熬得完一晚都还另说。他俩回了房间。夏樵便下意识要跟着闻时走,结果被周煦一把拉住。“你干嘛去?”周煦说。夏樵:“睡觉啊。”周煦:“你跟谁睡?”夏樵一头雾水:“我哥啊。”周煦把他拉到面前,用蚊子哼哼的声音说了一句:“你是不是二百五?”夏樵:“你——”他想说你才多大怎么还骂人呢?又想起卜宁还在他身体里,那位是真的大。夏樵只得用一种看病人的目光看着他,说:“你为什么骂我你解释一下。”周煦翻了个白眼,侧身换了个挡住闻时视线的姿势,冲夏樵竖起两手拇指,对着弯了几下,一顿哼哼唧唧。夏樵:“啥?”周煦:“……我说!”他气势很足,嗓门却压得贼低,又用手比划了好几遍,含含糊糊地说:“你哥跟病……不是,跟祖师爷,嗯嗯嗯嗯嗯嗯你不知道啊?”夏樵:“嗯嗯嗯嗯嗯嗯是什么意思?”周煦默默看着他,快疯了。他们那边叨咕叨的氛围太怪,闻时朝那看了一眼。彼时夏樵刚好学着周煦伸出了两手拇指,正打算复个盘。结果周煦浑身一震,变了气质神色,然后一把摁住了夏樵的手:“别——”可惜已经说晚了,闻时已经走过来了:“磨叽什么呢?”他朝夏樵那俩贴在一起的大拇指看了一眼,刚要开口,就见周煦拱手冲他作了个长揖,道:“师弟对不住。”闻时拧眉:“对不住什么?”卜宁:“我也是后来才知晓周煦在阵里同我是相通的。”闻时:“………………”他原本还没搞清周煦和夏樵在干嘛,卜宁这么一鞠躬,他什么都懂了。懂完他动了动嘴唇,凉飕飕蹦了一句话:“你把周煦放出来。”卜宁:“我试试。”然而周煦就像死了一样,怎么戳都不肯再出来。卜宁只得再给闻时作了个揖,替某些人收拾马蜂窝。偏偏这时候,夏樵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噢——”了一声。卜宁再顾不上斯文,伸手捂了夏樵的嘴,说了一句“得罪”,把他捞进最近的一间房,把门关上了。关门之后才发现,这是老毛在的那间。但他们宁愿三人挤一挤,也不想挑这个时候出去。闻时在走廊上跟谢问面对面站着,半晌说不出话。过了好久,他才终于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句骂人话。含糊之下听不大清,估计是“一群煞笔”之类。谢问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