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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再一次澄清,我俩就一个屋檐下吃个饭。”我给他接了杯水:“爸,清醒一点,你儿子虽然没有性生活,但也不至于饥渴成这样。”他瞥了我一眼,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究竟怎么回事?”“就这么回事,”我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家在哪,挺可怜的。”“我也挺可怜。”“你退休工资比我一个月赚得还多,你真可怜。”然后我被我爸敲了头。“我联系一下救助站吧。”虽然我们俩整天斗嘴,但关键时刻确实还得靠我爸,他比我靠谱多了,“像他这种情况,你自己没法处理,别跟我说什么收养,你收养这么大个儿子岁数还不够。”他把厨房门打开,走出去,对那小子说:“坐着别动,叔叔给你想办法找去处。”我爸去一边打电话了,他出手,那这小子基本上就有了着落。我站在一边等我爸的消息,突然坐在那儿的小脏孩儿转过来叫了我一声。他声音很轻,看着我,叫我:“袁涞。”我笑了,这跟哑巴似的孩子时不时说句话,像是怕被人遗忘。“知道我叫什么了?”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那也没用,待会儿就送你走。”他仰头看着我,一脸的不高兴。救助站的人很快就来了,在我们吃晚饭之前。来的两人跟我爸认识,简单寒暄了几句,要带那小子走。他回头看我,抓着我的衣角。这么一瞬间,弄得好像我是那种抛弃孩子的混账父亲,搞得气氛怪诡异的。“你拉着我也没用。”我说,“你得跟他们走,他们才能解决你的问题。”然而他说什么都不肯走,死死地攥着我的手腕,死死地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心虚,然后用力从他手里抽出手臂,帮着救助站的两位工作人员把他带上了车。车开走的时候,他趴在窗户上看我,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特狠心,而且他好像又哭了。第11章11我并不真的铁石心肠,但也真没善良到路边捡个小流浪汉就放家里养。每个人活得都不容易,他不容易,我也没多好。只是看着那辆载着他的车越走越远,心里确实会难受,那种感觉应该怎么形容呢?空落落的,发酸发胀。就像是我看了一本十分震撼的书,还没看够,却发现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而那车尾灯,就是那本书的最后一行字,让我始终盯着,直到没办法再继续看下去。我爸说:“还舍不得了?”“谁舍不得了?”我说,“就是不知道他以后怎么办。”“人家救助站肯定比你处理得好,”我爸向来比我活得理智,“你解决不了的问题,人家都能解决。”他拍拍我:“回屋,吃饭,我的烧鸡还没吃呢。”要么怎么说人的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儿呢?那小脏孩儿不过是在我门口蹲了几天,我竟然开始总是下意识看向外面的那个角落。我爸说得对,他去救助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他应该不大,或许还是个未成年,就算不能回家,在救助站好歹也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总好过在外面流浪。我看过很多关于流浪的书,那些、诗集,在书页里,“流浪”两个字被完全美化了,它其中真正藏着的苦难,只有活在现实中的人才知道。流浪一点儿都不浪漫,也并非艺术。苦难就是苦难。晚上我一个人开着灯坐在窗边,像白天晒太阳时一样,拿着本书,眼睛却望着月亮。我手里的那本诗集,薄薄的一册,我却看了好多天。诗人写:月亮是夜晚的伤口。每个星星都像血滴。我早上起床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落枕了。脖子动不了,疼得要死。骂骂咧咧地从床上下来,洗漱的时候不停在翻白眼,然后我一抬头,看见了放在一边的那套牙具。昨天应该给他带走的。我犹豫了一下,放在那儿没管,想着改天再丢掉,今天脖子疼,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做,包括早餐。于是,顺理成章地出门,准备找王哥来一份豆浆油条。没想到,我一开门,门口蹲着一个瘦小子。大概是听见了开门声,蹲在那里的人回过了头,然后赶紧站起来,怯生生地看着我。他眼睛有点儿肿,一看就是哭多了,小时候我不好好学习被我妈骂哭,第二天也是这样。王哥说:“等你一早了,我给豆浆都不喝。”我本来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没想到这小子还真回来了。我问他:“你怎么回来了?”他抿抿嘴,说:“想你。”真是绝了,从老家出来找不到家,但从救助站出来能找到我这儿。我能说什么?“你这样跑出来,会让人家担心。”“那你不担心我吗?”他还有理了。“担心你不是我分内的事,”我戳戳他,“救助站不比我这儿强?你跟着我,没户口,没新衣服,要什么没什么,你跟着我干嘛啊你?”我吓唬他:“我欠了几百万的债呢,半夜有人拿砍刀来讨债,你不害怕啊?”我没想到他竟然抬手攥住了我的手指,斩钉截铁地对我说:“我不害怕,我护着你。”他护着我个屁,就他这瘦得风一吹就散架的样子,真要有追债的,收拾他不跟收拾小鸡仔一样?我抽回手,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只好说:“进屋洗脸刷牙,等会儿过来吃饭!”第12章12小崽子去洗漱的时候,我给救助站的阿姨打了电话,那边正火急火燎地找他。跟我没关系的事儿,结果还得我道歉,真是锅从天上来。救助站的阿姨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