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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无限向往,认为事前睁大了眼睛,就能筛选出能够为自己带来幸福的那些条件,却不愿面对人生本就是处处风险的真相。嘴巴上说没病的就一定没病吗?共度白头难道就不需要照顾老弱卧病的另一半吗?没有社会的共识接纳就不能去爱了吗?这些人,宁愿无爱也不愿接受自己的不完美。难道爱情只是福马林,用来浸泡他们已如死胎的梦想吗?卡带A面已经结束,我却浑然不察。关掉了随身听,莫名有点心烦,遂把卡带全装进了一个纸盒,并用胶带封起。送不出去的将心比心,并不是垃圾。我最后能做的,也只剩如此慎重地将它们妥善包装,将纸盒与我父母的骨灰坛子一起排放在茶几上。★没有比等待执行自己的死亡更需要优雅与从容了。二十多年不见总不能蓬头垢面,要碰面之前我还特别理了发。我介意的其实是事后万一被报纸写成了又脏又残的独居老人,所以才会先费力把老家彻底清理,再让自己看起来神清气爽,因为久病厌世也是另一个我极欲摆脱的污名。我太清楚人们对这种事都懒得费脑筋,或是说根本害怕多想,所以都轻易相信了以这种方式结束不是正常人作为的说法。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像我一样,发现这也可以是一个冷静而愉快的过程。冷静而愉快的过程难免还是会出现小瑕疵,设计师自作主张剪去了我的刘海与鬓脚,这是过程中我唯一假手他人的部分,果然不尽如人意。短发的长度非但未让我显得较有精神,反是让我瘦削的脸庞看起来更加嶙峋了。坐在发廊的大镜前,看着自己那张皮相松弛衰败的脸孔,我一时凝视得失了神。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好好的自我端详了。那个镜中的人影,双眼中先是流露出些微的不安,但随即便以坚定而充满期待的注目回视。这样的对望让我第一次意识到,一生中曾骄傲、曾欣喜、曾落寞、曾痴痴恋恋、踌躇满志、痛心疾首……所有那些值得记忆的当下,我们都看不到自己的脸。永远看不见自己最真实的表情,莫非是老天爷特别为人类设计的一个残酷玩笑?总是在忙着揣测他人表情里的含意,搜寻着他人目光中所看到的自己,更多的时候,无不是借着假设他人的目光,才得以面对自己:我看起来得体吗?我看起来有魅力吗?看起来gay吗?……镜中的那人,虽已满头花白且面色灰澹,却有一种让我感到陌生的无畏眼神。有那么短暂的几秒,我竟然不舍与他道别。与姚见面的时候,我能够维持住此刻在镜中看到的眼神吗?我要怎样记住自己的这一刻??即罗伯特·雷德福(RobertRedford)。②?即鲍勃·迪伦(BobDyn)。第9章痴 昧几个小时过后,将近破晓的时分,阿龙发现自己竟然被上了手铐。“为什么会跑去‘美乐地’纵火?”“我只是烧纸钱,哪有纵火?”“房子差点都被你烧掉了,还说没有!烧纸钱?你是烧了五斤还是十斤?”同样的那间派出所,同样的那两位员警,同样的一副自以为是的口气。阿龙不屑地转过头去,看着自己被上铐的手腕。对前一晚后来发生的事他并非没有记忆,而是他担心,就算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或者应该说,让他迷惑的不是前一个晚上从跟小闵分手,一直到被拘捕进了派出所的过程,而是他对记忆本身开始产生的迷惑。如同堆在模糊意识中一块块庞大笨重的白色积云,每一朵云都只是层层叠叠中的几缕棉絮,如今要重述昨晚接下来所发生的事,他感觉就像是驾着飞机朝那云层中冲去,辟出一条暂时的航道,一转眼,云朵再度凝聚密合,路径立刻烟消无痕又归于原来的混沌。回忆之后留下的,永远就是那身后搬不开也驱不散的重重迷云。“是有什么人指使你这么做吗?”另一个员警插进话来。“如果你是有人指使挟怨报复,那就不只是公共危险罪而已了我警告你!”其实没有必要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阿龙跟自己说。没错,他记得他在烧纸钱,只有他一个人。天色仍暗,可是当时的酒吧里已经没有任何的动静了……那么再稍早前发生的事呢?他记得看见游魂们依然像前几日一样守在MELODY的门口。他们从来都是站立着。在附近店家开始渐渐灭灯的黑夜里,他们就像一枝枝等待被点着的蜡烛。他们习惯于这样站立等候的姿势。对不起,我来晚了——一路奔跑过来还在喘着气,明知道没有人会回应,他还是大声地对着那一张张他已熟悉却都不知名姓的呆滞脸庞喊道。他们每天晚上出现,但是很奇怪,都不开口,他都是等过了凌晨一两点,巷子里比较没有人经过的时候才开门让他们进去。等到凌晨五点左右,他们都自动离开之后,他再悄悄去把铁门锁好。没有人发现,过去这一周阿龙这样诡异的行径。打开了大锁,拉起铁门,看着他们无声缓慢地鱼贯通行,走进了阿龙从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时空的黑屋。然后正当他要把铁门重新拉下,才发现还有一位仍留在原地。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每次当那人出现的时候,阿龙都会有同样的预感,都能感觉得到来自身后的目光……不用再躲了,我知道你是谁,阿龙说。一周以来心中压抑的不满与纠结,在那一刻接近爆点。结果没想到,这回,竟然听到对方的正面回答。不想进去瞧瞧吗?●距离与姚见面还剩下十六小时的凌晨深夜,我莫名地感觉不安了起来。在床上辗转不能入眠,心里的不确定感随着电子钟上的数字跳跃节节升高。是因为与姚见面这事让我紧张吗?不,反倒更像是,自以为将该清除的过往都丢进了垃圾袋后,某种无形的力量才正准备要开始反扑。在那一袋袋的垃圾中,有些秘密正在不安地挣扎,发出了对我嘲笑与恐吓的尖声怪叫。何时应该隐藏?何时又应该告白?这是我一生始终学不会的一门学问。可以出柜站上舞台投入了一场失败的同志号召;却至今无法对任何一个人说出,我是如何成为了爱滋带原者。这个秘密,从阿崇卷款与情人潜逃出境后与我一直共存至今。如果姚真的不知我这些年完全不再联络,从此退出流行音乐是跟这件事有关,我应该继续伪装吗?一柜出完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