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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他的脑海蜂拥而入。——“这孩子不该活下来,也活不下来,处置了吧……”“留他一条命吧,贵人,虽说此子不祥,但到底是您与那位的骨血,有朝一日说不定于您有奇用。”——“阿娘,他们都说我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我的儿,莫听那些个竖子满口胡言,你可是我最美丽的小凤凰。”不过片刻,原先满是温柔的女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使人寒毛耸立的冷酷:“杀了吧,事到如今,留他也只是一个祸害。”她顿了片刻,淡淡道:“做得干脆些,不要留痕迹。”这个干脆可能就是她对这个孩子唯一的一点温存了,至少让他毫无痛苦的死去……陆铮鸣被嘈杂的话音冲击得头疼欲裂,纷乱的话语当中,突然响起一道小小的,微弱的低泣声:——“可是阿娘,我好痛……”那声音淹没在茫茫人声之中,轻不可闻,却被陆铮鸣精准地捕捉到了。虽然声音稚嫩,但是陆铮鸣一瞬间便识别了出来,是和臻,他的和臻……陆铮鸣心皱巴巴地拧成了一团,伸不开,抚不平,稍微动一下都是抽髓拉筋的疼。他嘴唇喃喃动了动,睁开几近要快被血水覆盖的眼睛,朝着飘荡着下沉的那片身影轻轻唤了一声:“臻儿……”和臻黯淡的瞳孔忽然不易察觉地动了一动,可还未等陆铮鸣仔细看去。倏然间,狂风怒号,血海倒灌,翻滚的血浪将陆铮鸣抛起又狠狠拍下,几乎要将他撞得粉身碎骨!陆铮鸣两眼一黑,瞬间被卷入狂风巨浪之中。和臻的身影也随如云烟般搅碎在茫茫浪潮里……“啪!”清脆的一声响,浑浑噩噩的陆铮鸣察觉到了一丝轻微的疼痛,但巨大的疲惫将他整个人拖向无知无觉……于是,又是“啪!”的一声脆响。这回陆铮鸣勉强被打醒了,两边两颊火辣辣的疼,诉说着方才遭受了怎样残酷的凌/虐。他识海魂魄仿佛还随着血海血浪跌宕,人飘得找不到东西南北,扶着脑袋昏沉了半晌,才费劲地挑开眼皮。烛火半燃,一人正托腮探究地俯视着他的面庞,对上陆铮鸣半睁的眼睛,愣一愣,赶紧做贼心虚地放下手,颇为关切地慰问他:“醒了啊老陆。”陆铮鸣本就不太清醒,被他一句“老陆”给刺激得几乎以为自己还没从那片血雨腥风里醒过来。他闭目静了一静,再睁眼时眼底已清明了不少,至少能瞧见和臻那张故作关切的脸庞了……美是美,但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大尾巴狼似的心虚和不怀好意……陆铮鸣“无力”地抬手搭在额头挡了挡光,发出声虚弱的呻/吟。和臻心里一咯噔,琢磨着自己这快嗝屁的身子骨,下手那两巴掌怎么都重不了哇。可是一看陆铮鸣难得一副憔悴至极的可怜模样,他心里不免心上八下,拖着快散架的身子蹭啊蹭的蹭过去,眼含担忧:“老陆,没事儿吧,我见你怎么叫都叫不醒,便略微敲打了你两下。”那声“老陆”激得陆铮鸣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他心道,以后得把和臻和嘴上没门的宴行生隔得远远的,或者找个机会身体力行地让和臻好好明白他到底“老”还是“不老”。他稍稍挪开了手,目光上下一扫,见和臻虽是面色惨白如纸,但眼瞳清澈,便略略放下心来。那个老牛鼻子倒是有点道行,但若真是个呼风唤雨,有大神通的高人,大燕的国运又为何会一路衰败到如今这地步?对纳音国师的本事,陆铮鸣仍心存疑虑,但是对于自己方才那段经历……他又目光深邃地看向和四,仿若想透过他的脸看到那颗藏得滴水不漏的心。和臻从未提起过他被老厂公捡到之前的经历,原先陆铮鸣以为只是一段颠沛流离的坎坷过去。毕竟现下的世道并不太平,流离失所,抛儿弃女者数不胜数,他原以为和臻也不过是那些弃儿中的一员而已,至多身份稍微特殊,才被东厂的老厂公捡了回去。但是现在想起那场“梦境”的种种对话,陆铮鸣竟隐约地有一丝心惊……凤凰是个什么意思,和臻的娘又究竟是哪一位“贵人”?和臻被他锁在脸上的视线盯得毛骨悚然,他心道,不是吧这男人这么记仇的?不就扇了他两巴掌么,这眼神和快要把他抽筋拔骨吞下去似的?!他拥着被子坐在一旁,讪讪地伸出根手指戳了一下陆铮鸣的脸:“阿陆啊,我也是为了叫醒你呀,你可不能……”他话还没说完,“嘶”地倒抽一口冷气,手指头被陆铮鸣一把攥住,狠狠地咬了一口,顿时泪花就冒了出来。“我干霖娘的,姓陆的,属狗的是吧?!”他一边冒着泪,一边破口大骂。他一骂,陆铮鸣脑海里那幅他飘在血海里的惨烈画面终于消散了一些,独属于和臻身上那种“打不死,摔不烂,有事先骂娘”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他咬完后又安抚地亲了亲,嗓音沙哑地问了句:“没事儿了吧。”和臻正被咬得火起,陆铮鸣突然来了这一句,他整个人懵在了那,半晌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陆铮鸣侧过身凝视着那张惨白惨白的脸庞,心头划过种种疑虑,到底是怎样的病,发作时几乎要了人命,可又恢复得神速醒来后几乎看不出异样?和臻真的只是得了病吗?他攥着和臻的那根手指放在唇边摩挲,幽幽道:“这点痛?你可知道我看你晕在我怀里时的感受?”和臻脸色一滞,指尖被按在那片柔软的温热上,有点酥,又有点痒。陆铮鸣垂着眼睑,仍是幽幽地说:“你晕前只记得要我入宫帮那小子一把,可曾想过我半点?”和臻被问得哑口无言,彻底心虚了。他这人吃软不吃硬,最见不得陆铮鸣这副示弱示软的样子。他学着陆铮鸣的样子侧躺了下来,因为才醒的缘故,脸色并不好看,白得没有一丝生气,他声音也放缓了下来:“我这不是晕得突然么,你就在我身边,我不把陛下托付给你,托付给谁呢?”虽然他没搞过风月之事,但看人下菜碟这种本事却是与生俱来的。这一句果然令陆铮鸣脸色缓和了许多,他淡淡瞥了一眼和臻期期艾艾的脸庞,凑过头去,几乎鼻尖抵着鼻尖,踯躅片刻后试探着问:“方才你晕着时,可做梦了?”和臻明显愣了一下,费神回想了一下,摇头道:“记不大清了,晕时不省人事哪里会记得做没做梦?”他虽是清醒过来,但眉目里难掩倦色,像是株被风霜雨雪狠狠摧残过的花树,勉强从上天偷了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