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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瞟见了放在窗台上的那支玫瑰花。经过了几天摆放,玫瑰已经不如周浦深刚刚带来时那般娇艳欲滴,灰败的深黄色慢慢蚕食着粉嫩的花瓣,使得整朵花都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岑路笑笑,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我这里没有花瓶,就用水杯代替了——你的花挺漂亮的,谢谢。”自己那点不能言明的小心思被人猜中,周浦深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那天来岑路办公室时他不敢光明正大地给他,于是便趁他不注意放在了打开的窗台上,原本想着要是被风刮下去就好了,岑路也不用知道。可是他还是知道了,而且还将它这样完好地养了许多天。周浦深尽力借助专业素养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从前在前线打仗时,消除自己的一切气息是家常便饭,如果他也像现在这幅心浮气躁的模样,早已经死了几百回了。周浦深在岑路面前坐下来,刻意回避了岑路刚才的话:“我想问问这题。”岑路自然是无法判断专业军官的呼吸频率的,闻言也忘了花的事情,只是认真地看了眼周浦深手里的题,接着若有所思地拿起粉笔,直接在身边黑板上开始演算起来。“这题的关键其实是找对梯度……”岑路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一般,眼睛里闪着动人的光,周浦深望着他,只觉得自己不在他的眼里,甚至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世界上,就只有那一支粉笔,和一块黑板在他眼底,而已。岑路的大脑就仿佛是充满乐趣的伊甸园,他不需要任何外来的交流,他只需要自己,只需要一个给他与自己交流的契机。只是那道题很短,片刻后他便不得不再次回到这个肮脏满地的世界,面对别有用心的目光。周浦深黯淡了眼神,心底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不好意思岑教授,这道题太简单了,浪费你时间了吧。”在岑路的目光里周浦深咳了一声,改口:“哥。”岑路这才缓和了神色,装作长辈的模样说了句:“老弟,你这种想法是不可取的。题目没有高深不高深之说,只是我们在解决它时花费的时间长短不同。发现问题恰恰是最难的一步,你现在能有现成的题目做,其实是一种幸福。你不知道,到了科学研究的时候,发现有价值的问题才是最艰难的一步……”岑路其实平素不是个爱说教的人,只是这两年课教多了,再加之说到研究他就刹不住——职业病。岑路看见眼前人认真得近乎纯真无暇的眼神,连忙阻止了他就要去记笔记的手,心底破天荒地愧疚起来。自己在这里乱说什么废话呢!岑路一边在心里骂自己一边尴尬地问周浦深:“所以这题你明白了吗?”“啊,明白,哦不,没明白。”周浦深答得断断续续的。岑路:“……所以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那边这次倒是答得很果断:“没明白,不好意思哥。”“没关系。”岑路瞧着那人愧疚的眼神,为人师表的豪气顿生,心说我也是见了不少学生的你这种程度的我还摆平不了么,于是乎豪情万丈地擦黑板,接着又给周浦深细细讲了一遍题。周浦深纯洁的眼神望着他,眸子像星空下的黑曜石闪闪发光:“这次好像……明白一点了。”岑路心想你别装了你这种眼神我见多了就是不懂装懂。于是本着送佛送到西的悲壮情怀,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直到扎扎实实的一小时过去了,周浦深才露出了岑路期望中的恍然大悟的神情,而那边岑教授已经在急速地喝水,觉得嗓子快要冒烟了。周浦深看他喝水喝得急,有些担心他呛着自己,于是出声:“慢点别呛着。”岑路闻言摆摆手,意示自己没事。那边那人的担心还没完:“哥,你最近还头疼吗?”岑路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心中莫名有些感动,将水杯放下来的动作很轻柔:“没事,好多了,你别放在心上。”看见周浦深的样子有些莫名不安,两手紧攥着垂在腰间的军用包,像是有话不能言的模样。岑路的余光又看见了那朵玫瑰花,心中了然了几分,觉得好笑又动容:“给哥带了药是吧。拿出来吧别掖着了。”周浦深第二次被人道破心思,惊得耳朵都红了,只得有些磨蹭地从包里拿出药来,声音有些郁闷:“怕哥觉得我婆婆mama。”岑路笑起来,伸手接过:“嗯,你是挺婆妈的,比我妈婆妈多了。”接着就打开包装盒拆开一板药,捻起两颗就往嘴里扔。周浦深被岑路的动作吓得愣住一秒,伸手就要去捉他的手腕:“哥,不生病别吃药!”那手却在接触到岑路的前一秒像触了电似的缩回去了,少尉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站得僵硬。“谁说我不头疼了?只是好了些,吃了你的药好得更快。”岑路笑着喝水,周浦深看见他洁白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便知道他已经将药吞下去了。“好了回去吧!”岑路坐下来开始忙手头的事,“别在我这儿耽误时间了。”“是。”周浦深也知道岑路时间宝贵,自己已经浪费了他太多时间。今天也是有些流言灌进耳朵里,他不放心岑路才会找上来,可是现在不肯走的却成了他。周浦深对自己生起了气,军营里练就的臭毛病又上来了,冲着岑路抬手一敬礼,口里没轻没重地喊:“报告!就地解散!”岑路忍不住“噗”地笑出来,心想这老弟真是实在人:“行了解散吧,明天上课,别忘了来就行。”周浦深闻言,方才眼睛里刚刚灭下去的光又“倏”地亮了起来,比窗外的春光还要亮:“一定的,哥。”岑路欣慰地笑笑,觉得周浦深的承诺听起来很有分量。内线电话在周浦深的声音消失了之后响起来,声音大得岑路脑壳疼。岑路堵住一边耳朵,接电话:“您好,岑路办公室。”那边谢星垂的声音很低,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小岑,黎昼的处分决定下来了。”第二天岑路看着空荡荡的第一排座位,觉得即便是看起来很老实的周少尉的话,也不能全信。他暗暗叹了口气,放下讲义拿起今日的讲稿。今天的出勤学生也是惨不忍睹,岑路估计了下大概不超过十个,还个个坐在离讲台老远的地方,不是立起大厚本的数学书躲在后面睡觉,就是小情侣之间脑袋碰脑袋地说悄悄话。岑路之后去花名册上查了那女孩的名字,想起了陈菱霖说的,黎昼说来上他的课也没用,大概真是这样吧。他没人察觉地哭笑了下,清清嗓子:“好了各位,开始上……”那个“课”字还没出口,岑路便感觉到某个灼热的金属物体贴着他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