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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样去检查各处防卫,他也跟着走了几步,待会儿巡查结束,他再和谢团儿“告辞”。醒春山房本是观景别墅,形制与宫室不同。衣飞石才走了半圈,就听见殿内的说话声。是谢团儿和媪老在说话。她们说的是黑发狄人的土话,大约是觉得宫中不会有人懂得这种语言,所以不曾刻意放低声音。“如果姑娘姑爷放出来,小姐就休了世子吧。他这样的男子当不得丈夫,若在吾等族里,早把他放归深山当野男人了!”这是媪老略带不满心疼的劝说。狄人土话说起来叽里咕噜,媪老语速又快,衣飞石不及走避,就听了个完整。他懂这门方言。听人壁脚自然不体面,衣飞石转身就走了,奈何耳力惊人,还是把谢团儿的回答听全了。谢团儿说:“父王母妃还没出来。纵然出来了,前程也未可知。婚事不能作罢。”少妇声音冷静疲惫,带着一种让衣飞石刺心的滋味,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最爱的那匹马。那是谢茂送给他的小马驹,驰风和奔雷所生,是一匹母马。因为血统太好,配过几次,养在京城。每次从它身边带走小马驹时,它都会奋力反抗,宁可踩死小马,也不愿小马离开。后来马奴将它从前所生的小马拴在马厩边,奋力抽打,发出嘶鸣,母马就会前来保护小马,顾不上新生的小马驹。衣飞石曾听见顾此失彼的母马发出痛苦的哞叫。——此时谢团儿给他的感觉,就和当时一模一样。尽管谢团儿没有嘶吼,没有嚎叫,语气冷静无比,连媪老说话时都带着对衣飞珀的愤恨,她却没有。衣飞石仍旧听出了她深深的煎熬。那是一种顾此失彼的煎熬。顾得了这一边,就顾不得那一边。他曾训诫了蛮横的马奴,将小马送回了母马的身边,不再让母马配种,让它带着它的子女一同去了西北。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谢团儿。他甚至不知道谢团儿煎熬为难的原因是什么。“求见崇慧郡主。”衣飞石在门前差人通禀。醒春山房很快就给了回音,谢团儿亲自迎了出来,施礼道:“公爷。”衣飞石知道八十斤的重戢长什么样,第一次知道八十斤的孕妇长什么样。他记忆中孕妇肚子都挺着,谢团儿却完全看不出怀孕的迹象,更像是生了病,所以四肢纤小,肚腹上才稍微有点rou的病妇。倘若不是长高了个子,此时的谢团儿看着简直像是当年初嫁,还未彻底发育的小姑娘。“奉陛下口谕,前来督查醒春山房防务。左右已经查实,万无一失,郡主安心养胎。”衣飞石说。皇帝已经赏了各样衣食药材,衣飞石不必再送。他想了想,说:“我这就去接你父王出禁。你可有什么话要带?”谢团儿眼底有光,犹豫片刻,问道:“可否请公爷入内奉茶?”衣飞石已经找了借口过来,进不进门差别不大,点头道:“多谢郡主。”移步山房殿内,媪老亲自奉茶,谢团儿让衣飞石坐了上席,和从前一样依在他身边,问道:“求问公爷,陛下为何突然开恩?”不等衣飞石回答,她先解释道,“不敢妄揣天心,孩儿只想知道,此次出了禁……还会圈起么?”她自称孩儿,可见心底已经不承认与衣家的婚姻,在衣飞石跟前也不自认弟媳,而是用世侄女的身份,询问父亲的朋友。衣飞石知道她担心什么,轻声道:“圈不圈起,只看黎王爷以后作为。你若想要与飞珀和离,我一向都支持的——他辜负了你。”谢团儿摇头道:“何尝不是我辜负了他?”衣飞石的回答在她看来就是保证。只要父王不再牵扯到党争之事,后半生是安稳了。她松了口气,又问道:“我能与您一起去见父王母妃么?”“你在养胎……”“若没有太医请脉,谁又知道我怀胎了?我不照样出入宫禁,随意走动么?”谢团儿并不觉得自己身体很差。赵云霞也说她是心情不好憋出来的毛病,衣飞石想了想,答应道:“好。”郡主出宫也不必皇帝批准,衣飞石让人给长信宫送了信,直接就把人带走了。谢团儿更衣梳洗,衣飞石就吩咐了在宫外准备好车驾。车上,媪老又叽里咕噜地和谢团儿说土话。大致意思还是劝说谢团儿和离。谢团儿一言不发,许久之后,才说:“若我没有孩子,离就离了。如今不行。”衣飞石不是有心听她主仆二人说话,奈何耳力太好,总不能把耳朵捂住。她们都以为京城中没人听得懂狄人土话,说话就更直接许多。媪老不解地问:“有了孩子就不能休夫了?孩子是你肚里爬出来。”谢团儿轻声道:“你别唠叨我啦。这孩子现在不能姓谢。”一句话,听得衣飞石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他曾以为谢团儿顾忌的是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想给孩子一个堂堂正正的出身。此言一出,他才知道,他彻底想错了谢团儿。这哪里是个囿于后宅的妇人?她比衣家几个小子都要聪明得多!她居然看出了皇帝想立两姓骨血为嗣的念头!最让衣飞石吃惊的是,她知道了此事也不贪婪,反而很冷静地做出了判断,不让孩子立刻姓谢。不是不能姓谢,而是“现在”不能姓谢。孩子还没落地,不安全。情势还未明朗,不安全。皇帝正当盛年,考虑立嗣夺嫡之事,更不安全!所以,她现在不会让孩子姓谢。媪老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谢团儿就不说话了,没多一会儿,马车里就响起轻轻的鼾声。衣飞石被谢团儿惊出一手的汗,心中苦笑,皇帝这眼光……又忍不住想,这小姑娘是真的不知道他懂狄人土话吗?她是不是故意“提醒”自己,帮她保住和衣飞珀的婚事?作为皇帝最心腹倚重的宗室王爷,黎王的府邸距离皇城不可能太远。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