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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抱着鸿俊肩膀,鸿俊抓着他的衣衽,把头埋在他的手臂里,长长吁了口气。是夜,李景珑房内点亮了灯。鸿俊在东厢里取了定神的药,从李景珑房门外过去,李景珑却道:“进来罢,也给我配一点。”鸿俊答道:“我配好给你送过来。”他还记得那天被李景珑拒之门外的一幕,后来特地问了鲤鱼妖,鲤鱼妖告诉他有些人不太喜欢别人进自己房间,鸿俊便记住了。“陪我一会儿。”李景珑说。鸿俊便光脚进去,搓出一团火焰,点亮案畔的小铜炉,放上一个铜碗,开始配药材。“小时候常做梦?”李景珑问。“没有。”鸿俊摇头道,“下山以后才做噩梦。”“想家了?”李景珑叹了口气,又问道。他解了外袍,单衣胜雪,在案几另一侧跪坐下来,与鸿俊相对。鸿俊以一个铜勺,轻轻翻炒着碗里的药材,火光映在他英气的少年眉目间,又仿佛带着些许黯然。听到“想家”时,他抬眼看李景珑,笑了起来,那笑容顿时让人生已近乎无望的李景珑,内心深处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响起一声,继而像涟漪般层层荡开。“赵子龙说,人总要失去很多东西,回头才会发现它的好来。”鸿俊笑着说道,“现在想家,因为离了家,但我也喜欢驱魔司,喜欢大伙儿。”李景珑眼中带着些许迷茫,问:“你喜欢驱魔司什么?”“梧桐树啊。”鸿俊转头,倾身朝外望,又说,“你还给我画,还带我玩,和我作伴……”李景珑低声答道:“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与你投缘。”仿佛是定神药的香气起了作用,药材混合的香味下,李景珑的烦恼感被减轻了许多,他不由自主地端详起面前的这少年,思考自己为何总是特别照顾他。因为他不像另外三人,各有各的算盘?不是。因为他长得漂亮,令人心生好感?也不是。“今天发生什么啦?”鸿俊又抬头问。李景珑看见鸿俊眼里的那一丝茫然之意,豁然开朗,忍不住笑了起来,明白了————他不懂许多事,眼里既不像别的人,看见他时便带着嘲笑之意,也不像龙武军的同僚,看人下菜碟,捧高踩低。他毫无算计人的想法,更没有窥探人心的欲望,不自恃精明了得,也不妄自菲薄。对世情与人情毫无想法,懵懵懂懂。人总是喜欢与单纯的人当朋友,不需耍心计也不会被坑。“是不是又被我坑惨了?”这时候鸿俊又问。李景珑乐不可支,无奈地笑并摇摇头,鸿俊满脸疑惑,看不懂李景珑在想什么。事实上大部分人打机锋他已渐渐能听懂了,知道这世上的人,许多时候话里还有话。“你在家里,也是这么无忧无虑的么?”李景珑又问,“到处坑人闯祸?”“重明生起气太可怕了。”鸿俊说道,“哪儿敢?就是运气不好罢了。”“是有点儿。”李景珑哭笑不得道,感觉自己自从认识了鸿俊,倒霉的事儿简直一件接一件,比过去二十年来的经历还要夸张得多。“你们不懂凡人。”李景珑说,“凡人活着是很苦的。”鸿俊点头道:“对,凡人很苦。妖魔妖魔,妖是山精野怪,魔就是万物戾气与痛苦。”李景珑心中一动,问道:“都说‘驱魔师’,为何不说是‘驱妖师’?妖我见着了,魔呢?在哪儿?也在长安吗?”鸿俊想了想,答道:“因为驱魔师,最终的责任是驱散神州大地的苦痛,驱逐万物的心魔,驱散经年累月的魔障,净化人间。”鸿俊从有记忆开始,就从来没有任何烦恼,自由自在的,重明的温暖力量就像一道屏障,随时随地都保护着他。但自从离开太行山后短短两个月,他才发现,神州大地居然有这么多的痛苦与悲伤,人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是如此地浓烈。一路上他看见了贫穷、死亡、疾病与苍老。鲤鱼妖告诉他这是人间的苦难,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种种痛苦散入天地的气脉里,周而复始,被这冥冥的强大力量不断净化。然而一旦超出了天地能净化的阈值,戾气就会聚集成“魔”。鸿俊始终记得青雄提及的“天魔”,以及那句被重明所打断的话。他十分好奇魔的存在,但鲤鱼妖只解释到魔的诞生,就不再说了。在鸿俊解释完后,李景珑才皱眉道:“也许这就是狄公所提及的,神州的劫数吧。”鸿俊端详李景珑发愁的表情,笑着说:“你总是不高兴。”“我高兴不起来。”李景珑疲惫道,与鸿俊对视时,心里又舒服了些,释然地笑了笑,说:“不过每当与你说说话,心情就会变得好很多。”“还没喝药呢。”鸿俊提起烧开的水,注入那铜碗中,把煎药化开,又问,“他们让你赔钱吗?我还有些……”鸿俊正要起身去拿他的珍珠,李景珑答道:“不够赔的,算了,我再慢慢地想办法,最麻烦的是,整个朝廷都不待见我,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找你们的皇帝呢?”鸿俊说道,“宫殿是他的,朝他道个歉,他答应就行了吧?我下山前才把曜金宫给烧了……”李景珑:“……”鸿俊又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无论发生何事,最终点头的仍然是李隆基。普天之下,只要他说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李景珑眉头深锁,只要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信任自己,官员们又能奈何?可要怎么说服天子,让他相信这前因后果呢?但至少这是个办法,赶在下月初五之前的话……“我再想想。”李景珑答道,“这案还没结,皇宫里有妖,嗯……”他隐隐约约,有了模糊的轮廓,鸿俊把药碗朝他递了递,李景珑便示意他先喝,自己则开始想解决的办法。鸿俊喝了一半,李景珑便接过,喝了下去。“药好像放得……有点儿过头……了。”鸿俊一喝完就晕乎乎地说。李景珑刚喝完药,见鸿俊两眼失神要倒,忙上去扶,突然脑子一阵眩晕,险些站立不稳。“你……鸿俊……”李景珑一阵天旋地转,忙坐了下来,鸿俊失去支撑,朝李景珑身上一靠,已经睡着了。“这什么药,等……”李景珑全身无力,靠着榻,一手不住乱抓要撑起身,那手却滑了下来,然后他彻底失去了意识。翌日清晨。阳光照进房内,阿泰经过李景珑房内,忽见李景珑瘫睡在榻边,两腿略分,鸿俊则趴在李景珑身上,两人都是一身衬衣衬裤,睡得正舒服。阿泰:“……”“裘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