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艇上的气氛便极为压抑,他返回客舱坐了一会,又起身去后舱把那个录放机拎回来,插进磁盘,按下播放键。“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在这苍凉浑劲的唱词中,他靠着椅背,竟是睡着了。——还做了个梦。灯红影摇,人影绰绰,看不真切。楼下台上正在唱戏,咿咿呀呀,好不热闹。他剥着花生在桌旁等人,扭头却见老鸨牵着个女孩儿走过来,那女孩儿眉目间怯生生的,低着头站在原地,被mama一手推倒他身边坐下,有些害怕的抖着手给他斟酒。李慎看她酒斟的都洒出来,便从她手中拿过酒壶,自己倒满。他嚼着花生也懒得搭理这雏儿,自顾偏头听戏,未多时,封河便来了,还左拥右抱着,杨火星最后一个到,站在桌边捻了一片猪耳rou,瞅着楼下道:“是野猪林啊。”待他落座,三人便开始喝酒,李慎酒量差,没几杯就撂了担子,靠在柱子上看他们俩斗嘴兼拼酒。身边的女孩儿倒了热茶来喂他,被他伸手搂进怀里,有一茬没一茬的摸着脑后的乌发,却也不做别的。女孩儿身子紧张的发抖,半晌,渐渐就不抖了。李慎低下头看她。那张脸突然变成了李慕白。——李慎被吓醒了。第100章大雪扑面透骨寒(三)“怎么这么冷?”一只脚踏出空艇,李慎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畏寒是他身体日渐衰败的证明之一,纵然裹着厚厚的氅衣,他依旧是被这叶阳城里的气温给刺激到,走在后面的艇长听见他的嘟哝,犹豫了下,开口道:“这里海拔比较高,夏天热,冬天冷,是正常事。”话音未落,一粒包着雪的雨滴飘到李慎鼻尖,在他的皮肤上融化成水。两人下意识抬起头,只见天色暗沉,洒着稀稀落落的雨夹雪,四周弥漫着股阴冷而潮湿的气息,叫人本能的感到不适。李慎呼出一口白气,提着行李箱走下舷梯,冲赶来迎接的叶阳分部负责人点点头,道:“给我备辆车,我要出去一趟,船上的人和货都控制起来,少一样,我要你脑袋。”分部负责人带着点讨好的笑容僵在脸上,硬着头皮答是,将李慎请上一早就准备好的小车。眼瞅着人开车一溜烟没了影,他才长吐口气,抹抹脑门不存在的汗珠,招呼人把艇长等船员扣起来,完后亲自上船看着货……事关性命,他一点不怀疑那煞星杀自己人会手软。李慎开车直奔叶阳城七江里,文成巷九十四号。他在船上就看过地图,这地方相当的偏,几乎在叶阳城的最东角。七江里是个渡口,东西通着一条大江,名字就叫七江。但凡这种大型渡口,向来是鱼龙混杂,南来北往形形色色的人物在此出没,相当适于藏身,也方便脱身。如果约他相见的真如林国所说,是失踪了的李铁衣,那李慎只能认为,对方的处境并不怎么好。当老子的,被亲生儿子逼到这地步,也是悲哀了。撑着脑袋看了眼后视镜,李慎将车开进路边庚军名下的酒店,要了间房,办了行李托管,进屋换衣服搭电梯下到地下三层,换了辆车从特殊通道在半公里外另一个出口离开。此后他又经过一间酒楼,一间食档,以及一家赌坊,同样依此作为,直到确认后边已经没了跟踪的人,才把车开进七江里。最终,一副散商打扮的李慎站在文成巷九十四号前,压低了帽檐看门上封条。他皱了皱眉,翻身跃入院墙,里面是个荒置破败的院子,已是傍晚时分,依旧昏黑一片,不像是有人在住。他推开主屋的门,一股刺鼻的腐臭扑面而来,只见正中的八仙桌旁坐着个人,手上拿一把小刀,低着头,一刀一刀剐腿上的rou。那rou是黑色的。李慎站在门旁,取下帽子,目光冷漠,他已认出这人身份。辉光五常将,仁义礼智信,排在最末的李信。李信常年跟在李铁衣身边,身手是五常将中最好的一个,因为他最年轻,如今才五十六岁。小刀哐一声钉到桌上,右腿自膝盖以下尽皆化成地上腐rou,李信抬起头,不悦道:“算你小子有点心,你要是敢走正门进来,我就一刀剐了你。”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李慎眯眼看了看他,对方摆出这么一副长辈架势同他讲话,是算准他已经知道自己身世?“行了,进去吧。”李信拔出刀冲李慎摆一摆手,自顾又去剜腿上腐rou,他常年跟在李铁衣身边,看着李慕白长大,对李慕白也是打心底里喜欢,所以,栽得最狠。那个笑嘻嘻喊他信叔的年轻人,嘴上叼着块柿饼,将有毒的另一块递给他。一刀刀下去,剐的是毒,剜的是心。李慎从屋后的小门走出,又进了一间里屋。屋内同样昏暗,点着一盏小小的烛灯,弥漫着股浓重的药味,他掀起挡在床前的遮帘,便看见了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的李铁衣。与上次见,老人消瘦许多,面颊几乎已看不见rou,只一层皮贴在骨头上,微弱的烛光在那张苍老的面孔忽明忽暗,更显凄凉。堂堂辉光当主,落魄至斯,李慎走到床边,伸出手,在老人鼻下探了探。“主人中了败血之毒,浑身的血液已经换过三次,却只是应急之法,难以根除毒素。”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角落中响起,李慎进来时居然没能发觉,他吃了一惊,扭头望去——他看见了一只箱子。不足半米高,方方正正的箱子,一对眼睛从箱里望出来,宛如两团鬼火。似乎是觉察到李慎的惊讶,箱中人沙哑的笑了几声,解释道:“我被杜忠削了四肢,只能在这箱中苟活,少主请不必介意……此番请少主来,是有事相托。”“我不是你家少主。”李慎蹙紧了眉,不悦道,“我是庚军李慎。”箱中人嘶哑大笑出声。“您认也好,不认也罢,只要消息传出,麻烦便会接踵而来……当初主人与芸小姐的事情并非隐秘,家中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李慕白那孽畜弑父谋反,丧尽人心,他们自然便会来找您。”“您终究,是姓李的。”………………中土,长安。在庚衍登上空艇的前一刻,急匆匆赶来的龚云终于拦住了他。两人上了空艇,关上舱门,相对无言。“李慎是李铁衣的私生子?”“对,是林国的推断。”庚衍沉默半晌,喃喃了声‘怪不得’。怪不得李慕白要反,怪不得李铁衣对李慎百般示好,通通都有了解释。如此一来,李慎又被卷入了漩涡中心,他的立场,一边是庚军,另一边是生父李铁衣,十分矛盾。如果李慎选择了李铁衣,那么庚军不仅要损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