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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任由他说下去,有心想打断,却张不开口。没什么声响,即便我想听见些什么旁的杂声,也未有。我只看着扶霖,也不知晓自己脸上此时是何神情。停了好一瞬,他唇边也带了笑,好似从未那般轻柔过。他带着那般拂落花瓣的轻柔笑意,道:“我知晓了。就如此罢。”说罢便转了身离去,未再回头。我霎时涌上些慌张,仓促中扶了一把一旁的什么物件,觉着应当追上去,却又迈不动腿,只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离了去。本仙君后悔什么呢,我觉着腿有些打颤,又坐下来想。后悔为他占了一遭便宜么,但此事他未强迫本仙君,我也未推拒,有甚么后悔的呢。明知晓是要挨雷劈魂飞魄散的事,他当我胆子大过了头,与他玩笑逢场作戏么。如此又是如何,我混乱地琢磨着这两个字想,从未觉着自己脑子这般不好使过。他说一声知晓了,又是知晓了甚么。究竟想不得。本仙君不是他,况且瞧着这般态势,往后也再不会听得他明明白白说些什么。往前我觉着,我从天界至了冥界,乃是环环相扣事事相连,方至于如今。但眼下我想不真切明白,究竟是哪些事情,又是源于哪一桩哪一件,引得了今日这般事情。其实还未犯下什么真材实料的罪行,嘴唇亲一亲,也犯不着天打雷劈,还能留着一条小命。我继而缓忽地想。又独个儿愣坐着,起身也懒得起了。长辞面上的不安仍未褪去,我伸手碰了碰,倒是未有此前那般烧烫了。人事不省也有好处,譬如方才若是他醒着,本仙君也无法想象,将会是何等场面。“哥哥……”他又呢喃了一声,不知昏睡中看见了什么,紧蹙着的眉心瞧得脆弱无比。哪里还是扛着满身的伤站花园里跟帝后说刻薄话的那个小神仙。“你哥哥不在,还喊,”我无奈地道,仿佛他可以听见一般。我拉开他肩头的衣裳看,那些伤口又渗出血来,只得又拿干净的布巾仔细擦拭了去。到底是伤得狠了,我如何轻缓,也免不得要触碰到伤口。他额头又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睛紧紧闭着,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我停了一停,仍接着将血迹擦拭净了。他竟也未疼得醒过来。受了委屈挨了伤痛,哪一个不是喊娘呢,他倒是分外与众不同的,喊哥哥,真个是想不出喊谁了么。本仙君想着此事,有些想笑。长辞素日里严整冷漠的样子,哪里能想到也会乖巧地喊一声哥哥。且他那哥哥对他也算不上好,知晓他昏睡着,还要将布巾扔在他脸上泄一泄气。然扶霖扔得那一下,多少也有本仙君的气在里头。思及此,本仙君又笑不出来了。大半日什么也未做,竟也觉着劳累。我手上抚着长辞后心渡过去些仙力,又为他擦了把脸。转身瞧见桌上翻倒的杯盏,我一一摆齐整了,迈出屋门回了我那思齐宫。门口的小仙童惊骇地瞧我,又犯了结巴:“司司司……簿……作何去了……”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才瞧见自己身上也沾了散乱的数块血迹,瞧着像是负伤一般。我沉吟一瞬,拍一拍他肩膀道:“莫慌张,我收妖去了,这些血不是我的。”小仙童松了口气地拍着自己心口,只道:“那便好。”“确然好,”我应了声,回头迈进了门。本是觉着心力交瘁得很,夜里头在床上躺了半宿,却如何也闭不上眼睛。倒也非是胡思乱想,实是一点念头也没有,只无法失了意识。我睁着眼睛清醒着,又翻身下床,摸着桌上的玉杯。杯子里还有半杯冷茶,我凑到唇边,忽而又不想喝了,便拖着步子将那茶水泼出门外。我瞧着空杯子半晌,回身搁在桌子上,去了书房。摇倾送的那颗夜明珠还在书房一旁的灯架上发着冷光。我走过去将它拿在手里,脑子里浮现出那时摇倾坐在栏杆边又一声尖叫掉进水里的情景。本仙君实在是无聊得紧了,竟在此想那些陈年旧事。我将那珠子搁回灯柱上,叹了口气,觉着再想下去,怕是会未老先衰。既然是睡不着,也只好找些事情来做。我撩开衣服下摆坐下,思忖着在书案后头翻一本什么有趣的书来瞧一瞧。将将坐下,眼睛瞥见案头一本掀着的书,伸了胳膊去取时,又碰着书案上的一张棋盘。干干净净纵横交错的格线,上头一个棋子也未有,一旁搁着两个棋碗,一黑一白棋子分明。头一个念头是将这件东西收起来,瞧得我头晕。伸手掀动一角时,又觉着本仙君不能露了怯。一个小小的棋盘而已,难道我还畏惧于它么,它又不能成了精。即便是成了精,本仙君也不须怕什么。抱定无畏无惧坦荡磊落的心境,我握着那卷书,波澜不惊地翻起来。书页头一行映进一个字,我不经意抬了头,瞧见棋盘,脑海中想起那时有谁曾坐在我对侧,自个儿与自个儿下了一遭棋局。我猛然惊醒,拿书卷敲了敲额头,凝神哪。入眼两行字,又三五个字眼。那张映着夜明珠清辉的脸熟悉得紧,东风吹放千枝瘦海棠,万般华美,缱绻轻柔。我悲切地一头磕在了书案上。本仙君当真是没出息得很,如今愈发不成器了,翻几页书也静不下心神。再不欲看下去,我甩手将书卷扔在一旁,清醒了大半夜有些口渴。书房里未有茶水,我起身随手打开了书阁底层的阁门。里头放着一壶酒。酒也可解渴,我往杯子里倾倒了,还未入口,便先闻得了清冽的醇香。唔,杏花酒么。我淡然地想。那时留着好似是怕谁不爱喝茶水来着。谁不爱喝茶水来着。就当是……宴宁罢。我一阵头疼,拎着酒壶出了书房。院中有提着灯笼的小仙童走过,不知在忙些什么,倒是不瞌睡,见着我还与我打一声招呼。我点个头应了,扭头四处看了看院子,最后眼神落在了房顶上。今晚月色也有些好,其实本仙君不大想上去房顶。但书房里实在呆不得了。比起书房,房顶即便好不到哪处去,也强上许多。我躺在算不上平坦的屋顶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灌酒。我咽下清凉的酒水觉着啼笑皆非,本是我自个儿的地方,倒像是处处都是魔窟。仍是无风只有月。不知晓那酒喝完了没,也不知晓什么时候,我迷迷糊糊地失了意识,闭了眼睛沉进黑暗里。☆、几回魂梦(三)本仙君是被疼醒的,意识刚清醒些许,又问得耳旁一声声勾魂般的声音:“司簿,司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