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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真想早死,就能早死的么?”尘悬打量地看我一眼:“你自然不是早夭的命,但你却早夭了。定下了的命格,如今变了,你在人间可是遇上了甚扰动你命数的人或事?”我思忖了片刻。我在人间不过十五载,在凡人眼中看来妖异的事件并未经历过,甚至我一头栽下城墙,也不过是能说得上是意外之故。其余的便是有甚扰动,我一个rou/体凡胎,也是无知无觉。“不知晓,”我摇了摇头,又看尘悬,“莫不是要我做个闲散仙,那委实不错。”“你想多了。”尘悬不客气地瞟我一眼,又补了一句,“没有那等好事。”☆、须弥(六)我倒也不大在意天帝要叫我离了这司史去做个什么,总归在哪处都无甚大差别。千百年的过,过的都是这一片日子。但此时我倒有几分好奇,我那不是早夭的命,原来是个什么模样。“你可知晓,我原本该是何命数的?”我看了看尘悬光秃秃的院子,有些想念我院落里那数竿翠竹。虽说他这里有个池子,但仍是遮盖不了光秃秃的景象。“不知晓,”尘悬答得利落,负手立在那池子旁,很是装模作样。旁的仙家我不晓得,但如尘悬这般,说句话要一唱三叹一波三折的,此时这样简洁定是唬人无疑了。我蹲下身,伸手拨了拨那清凌凌的水面,迟了一会儿没说话。水面上浮萍莲叶都无,只明净光洁的水平如镜子似的,尘悬的倒影便也映在了其上。我垂着眼撩水,眼角却瞥见尘悬低头瞧我,脸色还带着欲说还休的憋闷。我于是将撩水的动作放得愈发缓慢,尘悬的脸映在水里,动了动嘴唇。继而道:“你想知道?”我点了点头,口气颇为遗憾:“我确然想知道。但我与司命一向不熟,你与他交好都不知,我去打听他更是不会告知我。或者我去问问奔月,叫她使个美人计去诓一诓司命,指不定……。”“把你那馊点子收收罢,”尘悬嘴角紧绷地瞪我一眼,接着转身迈进了池子边上的凉亭里,“我虽知晓得不多,但司命给我几分面子,我去问他时,他也就与我说了一些。”“愿闻其详。”我甩甩手上的水珠,起身随他进了凉亭。“原本你在这十五岁的年头,是要承了记史的位子的。”尘悬语气犹带不快,我听得暗自发笑,却又不愿拆穿他。“承了记史之后,便与朝中一位翰林院大臣的女儿有了牵扯。”“喔,”我淡然地点一点头,照司命那个德行,能把我命格排的如此中规中矩,算是天上难寻了。“你慕她甚久,于一花好月圆之夜与她聊表衷肠。”尘悬语中的不快消失了,带上了一贯的讥讽,“却不想佳人次日与御花园偶遇皇帝,便入了皇帝的眼,选了秀女进了宫。同在宫中,想见却不得相守,甚至得小心翼翼地掩埋着,抓心挠肝,苦求不得。”“哦,”我倚着柱子,摸了摸柱身,一时没看出这柱子是何石材。“接下来莫不是我与那大臣的女儿如何苦情纠缠,最后被皇帝发觉了,一怒之下将他爱妃打入冷宫,将我拖出午门砍了脑袋?”尘悬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猜着了一半。你是与那佳人苦情纠缠,被皇帝发觉了,佳人被打入了冷宫,你……”我眼皮跳了跳,估摸着有些不大好:“我如何?我没被砍了脑袋,那是被凌迟了,还是被五马分尸了?”“皆不是。皇帝气怒之极,将你幽禁在了一处宫殿里,那宫殿叫何名字我倒记不大清了。”尘悬此时已然没了那副不快,倚着凉亭里的靠栏,语气悠悠,他低头琢磨了半响,一拍大腿:“我记起来了,醴泉宫。”“你说是何宫殿?醴泉宫?”我一口气卡在了嗓子里,捶着柱子深深吐息数下,方顺过气来,“你记性如此差,往后还如何当职。那醴泉宫,是人间那皇帝的寝宫!”“我过目不忘,你莫不是忘了。三个字而已,我还不至于记错罢。”尘悬瞧着我很是不屑继而慢悠悠,“你莫怀疑,皇帝将你囚禁在他寝宫里数年。我也不知晓你们发生了何事,想来……啧,司命倒没与我说你们在那宫中做了些什么。”我觉着胆水有些上涌,司命忒不是东西!我堂堂天庭司史,他竟给我排了个禁脔的命格,折辱我这七尺男儿身。“皇帝不是因我与他妃子……有了私情,才如此么。”我面上浑不在意,话说得轻飘飘。尘悬瞧着我,与我说道:“话是如此没差。你看上了他妃子,而不是看上了他,故而降罪于你,道理清楚明白得很。况且你们并未……那么……几年,先是朝中大臣进言,百般劝阻未果,继而边陲一个邻国来犯,这么一个国家,就如此亡了。你与皇帝皆做了俘虏,接着到了敌国,又是好一出苦情,与皇帝脉脉不得语。”我冷笑了一声,未有言语。司命,往后咱们走着瞧,老子在天庭一日,若是叫你安生了,我院子里的竹子栽到地底下去。“你先莫忙着想坏点子,听我说完不急,”尘悬好整以暇,语气愈发悠然,“再者,这命格不是也未派上用场么,你年纪轻轻便夭折了。”“往后的戏码,莫不是我又与那敌国的皇帝纠缠,乌烟瘴气胡扯一遭,最后死都不晓得如何死的?”我瞪尘悬一眼,离了那根柱子。尘悬讶然点头:“你猜得甚是,确然是那般。看来你是对那跌宕的命途有几分期待么?”我深吸了口气,瞧着尘悬真心实意地笑了笑:“我去瞧瞧奔月,同她说往后没了我照拂,莫要被谁诓了。”尘悬的脸色霎时变了一变,也瞪我一眼,好歹没再开口揶揄我。我说要去瞧瞧奔月的话,也不全是唬尘悬,我总不能在此处一直窝着。天帝要贬我去作何职,也该早叫我知道才是。我走出尘悬的院落没几步,尘悬突然停了步子奇怪地瞧我一眼,接着道:“你自己去罢,悠着些,别再毛手毛脚得害人家落了水。”“你犯了……”我费解地看尘悬,他是被我唬得狠了么,怎的说话如此没谱。但尘悬并未理我,没等我说完衣摆一掀,扭头进了他那光秃秃的院落里,没了踪影。我一头雾水,叹息地摇了摇头,看来往后还是不能轻易拿奔月与他玩笑,戳心窝子的活少做得好。我自顾自地思量了一番,转身过来预备去折衷地拜见一下成德星君。将转身未转之际,一口脆音入了耳:“司史。”我转过身去,嘴角咧开干巴巴一个笑:“摇倾仙子。”唔,怪不得尘悬与我说那些话了,原是摇倾来了。脑子里此时还可闪出她那张梨花带雨眼睛通红的脸,但她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