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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烟:抽烟是母亲的习惯。他还不会说话,就会抽二手烟;刚能自己吃饭,便也能自己抽烟了。为接近娇嫩的柳咏眠,他已经有最少七年不敢抽。口袋里却始终装着一包不开封的中南海。像装着母亲的一个执念。现在,廉价的烟草气味呛进肺里,许久不见的真实感又回到身体里。是的,这才是我的世界,低俗、嘈杂、混乱、走投无路。hi,生活。他耸耸肩,随手把烟头丢在地板上,并没有踩灭,便转身走了。被人拉住了手腕。3、抓住他的手柔软而温润。掌心带着一点湿。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这可怎么办呢?祁恨久想。是甩开,还是回头?只犹豫了半秒,就有软软的声音叫他:“阿久。”祁恨久一颤,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可真不敢回头了,他不敢看柳咏眠长而稀疏的睫毛,更不敢看睫毛下深黑的眼睛,他怕被那眼睛,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那可真没完没了。然而他是柳二,他是柳三,他们是被血缘厘定的仇敌,也是被血缘捆死的兄弟。他们天生没有资格没完没了。和错误的人拖延下去,不过是累积不幸而已。找上柳咏眠就是个错误。他认栽了,不敢了,他得纠正过来。他说:“放手吧。”“阿久你看看我!”“放手。”“阿久你解释啊,你解释我就听的!”“你放手。”“阿久……”祁恨久甩掉了柳咏眠的手。大步离开,不回头。他终于没能再见到柳咏眠的脸。4、是夜,柳咏眠在他们二人以往常住的小公寓里开煤气自杀。第二天早上,祁恨久才听到消息。5、那之后还拖了两年。柳家有钱。也认识很多人。各种手段都用上。只堪堪吊住一口气。柳咏眠像是睡着了。却一直都不会醒。祁恨久想见他。很想很想。甚至放下自尊去跪柳正一,只换来一句质问:你以为是谁让眠眠变成这样呢?你还有脸要见他。6、果然没脸。7、后来柳咏眠的朋友找到他。像是关怀又像是惩罚地告诉他那些细节:柳咏眠穿着被他夸过可爱的那套小绵羊睡衣,抱着他给的一个白白胖胖的抱枕,在茶几上留了一张纸条:不要让我丑丑地走。就连死亡的安排也很有个人特色。又可爱,又任性,像一个别扭的胡闹。祁恨久回味多时,忽然想起,柳咏眠曾经问他:为什么喜欢我呀。问过两次。一次两个人才刚在一起,还没说破,祁恨久对他各种习惯都嫌弃得要死,对喜欢他的自己也嫌弃得要死,想了半天,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只好气咻咻地说:看你好看。第二次两个人已经一起很久,祁恨久认了命,对柳咏眠势力低头,觉得哪儿哪儿都好,撒娇固然招人,懒惰耍滑头也很可爱,想了半天,依旧找不出什么理由,笑了一下还是说:因为你好看。柳咏眠看起来没心没肺的。这种小事却记得清楚。偏偏在走的时候,还害怕自己走的丑。祁恨久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连哭都哭不出来。深夜里咬着自己的手腕呜咽,像一只受伤的野兽。8、祁恨久是在社交媒体的“本地热闻”上看到柳咏眠过世的消息。发消息的柳咏眠的好友,正好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微博里原本都是财经信息,忽然大篇幅发如此感性的东西,一时引起转发热潮。说实在文辞并不好。胜在写得细致。祁恨久吞药的时候,脑子里还盘旋着他写柳咏眠过世的字句:“眼角挂着一颗小眼泪。”9、柳咏眠眼角挂着眼泪是什么模样呢?祁恨久想象不出来。恰如他时常想,被他甩开手的柳咏眠是什么表情呢——也想象不出来。大抵是要哭的罢。事实上他当场已经听到哭腔。可柳咏眠哭起来该是什么样?思路到这里,便卡壳了。柳咏眠和他一起的时候总是笑。只有在床上受不住的时候哼哼唧唧地落一点泪。但那也不是哭。柳咏眠哭的时候是什么样呢?他穿过鬼门关,在黄泉路上奔跑的时候,依旧想着这个问题。柳咏眠那么天然,那么软,一点点委屈都受不得,哭起来必定要昏天地暗,需要抱着哄很久吧。祁恨久想,我得快一点,我得去哄他,我不能让再让他哭了。10、然而他到底没看到柳咏眠哭的样子。也再轮不到他哄了。柳咏眠对路过的每一个需要帮助的新鬼露出微笑。就像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他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看到的那样。记忆被孟婆汤抹去。从此以后,柳咏眠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巨大的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祁恨久以为自己又死了一次。第6章1、祁恨久没有喝孟婆汤。他搞惯了私下的小动作,要偷偷换掉一碗汤并不难。然而想逃过鬼使们的火眼金睛却不容易:“这可是莫大的罪孽,凡人,你胆子倒是很大。”祁恨久并不退缩,沉着地点头,反问:“我为此要付出什么代价?”“你恐怕支付不起。”“说说看。”“永远携带这一世的记忆,它会像最强韧的绳索一样束缚你的灵魂,你将无法爱上另外的人,也无法恨另外的人,无法产生新的感情,无法获得完整的转生,无法体会新生命的喜悦……事实上,不喝孟婆汤,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惩罚。”负责他的鬼使恶狠狠地瞪着他,鬼气森森的眼睛里满是威吓的味道。祁恨久却松了口气。——这对于他来说,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救赎。鬼使见没能吓住他,愤愤然,又怪里怪气地说:“你要经受的惩罚还不止这一种。”“哦?”祁恨久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不想让自己的紧张被看出来。鬼使阴阴一笑:“自杀也是罪孽呢……”这祁恨久还真没想到:“我还以为只有基督教才……”“怎么,你不服?”“没有没有,怎么敢,就想问一下,是什么样的惩罚呢?”“桀桀桀,”鬼使笑得更得意,“不爱惜自己的人,没有资格得到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