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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她是在牢中去的。”面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的魏元宝,张福海知道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就是认真听他讲完。魏元宝说了许多他家中的事情,脾气暴躁的爹、既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的娘,还有失去了音讯的阿姐,甚至还有曾经最想娶回家的桃花和喘气呼哧呼哧的大黄。“村子里面的人都说我娘是个恶妇,说她一定是得了失心疯才会杀了我爹。”魏元宝难过地摸了摸手中的骨灰坛:“可他们根本不去想我娘受了什么委屈,过了二十年怎么样的日子。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但我娘绝对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大恶人。”“如果她是十恶不赦之人,你一定不是现在这般模样。”张福海虽然不知道魏元宝的娘是怎样的人,但眼前的魏元宝确实是存在着的。窗外已经停了雨,阴云散去,地面上的水洼在闪闪发亮。“天晴了。”张福海看着窗外渐渐明亮了起来,心里轻快了许多,他对魏元宝微微一歪头:“一定是她听到了吧。”魏元宝往张福海视线的方向看去,然后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就红了脸,他猛地站起身来把灰秃秃的坛子放到窗边能照到阳光的地方,然后背着身加快步伐往外走去:“我去厨房做些吃的回来。”不用看也知道魏元宝现在是怎样的神情了,张福海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找出一件外衣来拿在手中也向外走去,魏元宝还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呢。今日已经下过了雨,张福海觉得自己似乎也很久没有去过乔钦的坟前了,明日就带着魏元宝一起去吧。两人一起用晚饭的时候张福海跟魏元宝说他想带着他去给一个人上坟,魏元宝很爽快地回说他一会儿要回去跟吴妈打声招呼,说完之后突然很委婉地问张福海他能不能暂时将娘亲的骨灰坛放在这里,他怕带了这个东西回去吴妈会很担心。张福海问魏元宝会安心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保管吗,魏元宝笑着说他很快就会来取的,“况且,我还得把被子晒出去才可以。”张福海带给乔钦的祭品只有一壶酒,如果乔钦还活着的话,不知会对他说些什么呢。张福海还没有入宫的时候乔钦曾经很多次地说过以后会给他说一门亲事,她总是笑着说如果自己还能替他照顾孩子就更好了,“我的小孙儿一定会非常爱笑,得把他爹爹的份也笑出来才行呢。”乔钦是配给杜堂生的对食宫女,她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的,所以当张福海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把自己能给孩子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张福海,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张福海不要过上像她一样无依无靠的日子。乔钦虽然很干练,但一直是个好脾气的人,唯一与杜堂生争执过的就是关于张福海的事情。不过这就是所谓“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吧,命数可能早就有所注定。张炉不是也说过自己会无子无孙吗,张福海想或许就是在说他和魏元宝吧,这样看来那老头当真是有几分本事的,而且,张福海自己从没有期待过一个儿孙满堂的将来。唯一遗憾的就是恐怕要让乔钦失望了。那座小山上春天的时候会开满五颜六色的小花,风一吹就摇啊摇的,不过现在是寸草不生的,偶尔有几只白花花的野兔在枯草中窜来窜去。昨日里的雨下得太大,山上有些路通不了马车,张福海和魏元宝就只能将马车停在半山腰的位置,然后徒步往上走,幸好只是个低矮的小山而已,就算是用走的,来回甚至都要不了一个时辰。山上单调的颜色该是让人觉得凄冷无比,只不过如果是心意越来越相近的两个人走在一起,心里总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虽然张福海和魏元宝都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跟对方谈天,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着走得慢一些就好了。魏元宝还小心翼翼地带着一只小坛子,青灰色的釉彩,就像是要下雨的天空一般,他的娘亲在这样的日子里总是最快乐的,他昨天夜里去买了这只坛子。魏元宝跟张福海说娘亲喜欢这种颜色的天空,若是山上风景好,他也想将娘亲安置在那里。“就是这里了。”乔钦坟前的树只剩干枯的叶子,张福海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有一树的鹅黄色,不禁在心里想着原来已经了这样久。魏元宝将抱在怀里的小坛子放在一旁,然后跟张福海并肩站在墓碑的前面,魏元宝看不懂墓碑上面的字写了什么,不过他认真地沿着碑上的痕迹轻轻描画了一下,问张福海说:“这个要读作什么呢?”“乔钦。”“乔钦……”魏元宝念了一遍这两个字,“这应该是个女子的名字。”张福海的眼前浮现出乔钦的笑容来,他点了点头:“嗯。这也许就是我的娘亲吧。”“她是你最重要的人?”将酒洒在地上,浓烈的酒香立刻散开来,向着很远很远的地方飘去。张福海看见魏元宝抬头望着他的样子,头发早就被山上的风吹得不成形了,身材瘦瘦小小的,眼睛微微眯着。这一瞬间张福海迷惑了起来,魏元宝今年不过十六岁,他自己也只是刚及弱冠而已,一生的幸运会来得这样早吗?“嗯?”魏元宝见张福海一直没有回答,就伸出手来在他面前轻轻晃了晃。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小动作而已,张福海却不再迷茫了,他轻轻握住魏元宝的手对他说:“我可能要害她担心了。”就算犹豫也不会有任何的回答,那不如直接去紧握自己想要的将来。张福海很少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所以魏元宝更加困惑了起来,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张福海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其实也不过是二十年间不起眼的日子,真要讲起来的话却是出乎意料的多,哪怕是张福海本就话少,他和魏元宝也整整讲了一路。魏元宝听得似懂非懂的样子,最能听得懂的部分他还一听就像火烧似的,整张脸都变得通红,结果便是除了支支吾吾地应和几声,就真的只是听张福海讲了。“会后悔吗?”自己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就算是张福海都会觉得有些微妙和不安。“事情太多了,我还想不过来。”魏元宝用胳膊撑在膝上托着脸,随着马车向前的频率他整个人也一晃一晃的,“实话说我有点吓到了,原来你可以说这么久的话啊。”这也难怪,张福海粗略想了想,他似乎从来没有一次能将这么多的话都说出来,他摸了一下魏元宝的脑袋,然后对他说:“后悔也没关系的。你还小。”魏元宝深深叹了一口气,他难得露出一点跟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