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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罪,你就去抓赵太保的尾巴!他儿子的罪是他儿子的,就算死罪不能死两次,那赵太保要死也得死在他自个儿的罪上!——惩者应其罪,罪者应其罚,你刑律都白学了?御史台是替朝廷查人不是害人,你少把那套公子哥儿的随便心思往台里带!”我原是专程赶回来送一大好的信儿,没成想却得了他这顿痛批,一时怄得是心眼儿起火,正气得要跟他顶嘴,沈山山赶忙把我往后拉:“稹清,老师说的也对,这事儿不能那么看。”我瞪着他正要连他一起骂,却听他又劝梁大夫说:“老师,稹清那消息若是真的,那烟丝儿入关得过了多少双手,岂是小线?说不定顺着一查还真能牵到赵太保身上,如此若能得些贪墨案的铁证,也实在不失为一条路。”梁大夫听完,点着沈山山冲我道:“听见没?这才是御史台里头该说的话。稹三,你万事儿做之前能不能想想清楚?赵家这案子查不好,叫赵太保还留着一口气儿怒及御史台上下,你待怎么办?我们被罢职了都靠你家养着?”我耷拉脑袋应了,也算得个教训,之后便听梁大夫叫来台上同赵家没干系的几个人,倒没说要查赵家,只说要查查北洋商会,便写好了搜调令,抬手递出来叫我们拿去取商会的账册和案底来。后进来那几人面面相觑一时,并不是不知道北洋商会是治在赵老二手下,便实在没有一个敢接那搜调令的。可过了会儿,他们竟一个个又看向我来,眼神里大有试探的期许,好似到了这种时候,他们才终于忘了我平日里只是个瞎溜号儿的,也终觉出我爹是个太傅有多好。沈山山一见此况,当即就要先抬手取令,我倒把他手给按下来,撑着桌一把扯过梁大夫那搜调令就揣了怀里:“算了,我去就我去。”【佰陆捌】北洋商会的账册一调来,朝中就遍地皆知御史台真杠上赵家了,且打头的还是我这个钦国公府出的小侍御史,便更有人传言三公不合,说我爹要排斥异己。案子立起来踩了赵老二的尾巴,他不走动关系是不可能。朝中关系走起来公务在刑部、人事在吏部,刑部治在我爹手下,吏部又有我二哥,由是一朝我好容易回家一趟,竟见爹和二哥都在堂上等我,进门别的都还没说,起头就问起我去北洋商会调账本的事儿,问我知不知道我给他们惹了多大的麻烦。我在台里查账查得头晕眼花还没歇过,那时看着他们是好半晌都没醒过神来——多时候不说一句话了,我不回家他们约摸连我是死是活都没管过,这下儿一怼上了赵家,他们倒先替国公府急上了。这事儿搁在我家,真不新鲜。我静了静,原也没想就这事儿吵起来,便只说台里的事儿我不能往外讲,叫他们甭问了。结果爹怒起来就抽了我一耳光,说赵家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军事国事皆治,如此大事我闹起来不知会他们,要真出了毛病是整个国公府替都能被罩下,有什么不对也得是国公府来替我擦屁股。他指着我鼻子暴喝:“你啊你!你是老鼠的眼睛望不长路,从头到脚就没顾过国公府的脸皮!”那一巴掌打在我脸上不止痛,直痛得发了麻。我捂着脸看了爹一眼,又看了看二哥,心底都觉出份儿好笑:“爹,您可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吧,我压根儿不是仗着国公府才敢怼上赵家的,您甭忘了您儿子断的是谁的袖子。您治着刑部,也该知道赵太保和他那儿子都死有余辜,我这都是忠君之事,真有什么事儿也是皇上替我拾掇,轮不到您呢还!”“你个孽障!不要脸的东西!”我爹劈手就又往我头上揍,二哥一边厉声斥责我一边拉住爹,一家子是终于又为了断袖的事儿闹上了。大嫂听见响动过来看得焦心,可一个妇道人家也不能劝,只能徒劳说着别争了,一直到大哥从外面回来拉开我们的时候,我已经又挨了几巴掌,终于跟我爹再度横了眉目不说话,冷战又认认真真地战上了。次日皇上也召了我去尚书房觐见,大约是刚批下御史台立案的折子,问过了上司又想瞧瞧我在当中怎么处。然我顶着一张肿成了桃儿的脑袋走进去,他话还没问出来就先青了脸,落手把茶盏一镇,当场要人去衡元阁把稹太傅叫来。“算了,多大事儿,我还不想见着我爹呢。”我宽慰他,“总得给我爹留些法子拿我出气,不然往后他多大年纪还气不过我断袖的事儿,身子怕要受不住。”皇上拧起眉头叫人去请太医来替我瞧脸,把我拉在他旁边儿坐下,听我说话默然一会儿,问我道:“你爹这么打你,你还指望他往后能过了这道坎儿?”我手指被他握着暖洋洋的,也就挠挠他手心儿冲他笑:“总得盼盼吧,管他能不能成呢。”皇上低眉叹口气,替我理了头发:“罢了,赵家的事儿你们放手去查。朕原也想着这一窝子富贵起来就不是东西了,闹得政事儿上也搁不开手脚……如今要是所查属实,那他们就是蛇鼠一窝,该端掉就都一锅端掉,他们要敢找御史台的麻烦,就叫他们来找朕。”我看着他问:“那他们要是找我的麻烦呢?”皇上笑了笑,指头划过我脸上,亲了亲我脑门儿:“那就是朕去找他们了。”【佰陆玖】虽外头瞧着我这二世祖成日摆出副天地不怕的模样,然查案的事儿落在手里,我抽丝剥茧的精细活儿都没天分,还全赖沈山山一样样料理。沈山山从小钻着泥缝蹲一天都能给我捉蛐蛐儿,耐心岂是寻常人能比的?历时两三月,他还真查出赵老二在北洋商会滥用职权,辗转从边境的和伦托那些地方辟了一条路子,一手换一手地转运殊狼国产贩来关内,所进之银百万计数,人证物证都被押送回京了,我台终于把赵老二关进了班房吃牢饭。御史台的牢饭不是大锅饭,进来的人只有隔绝监禁的份儿,班房小窗一合上,里头就是一片漆黑,任凭赵老二多能耐,他那能耐也没人说去。梁大夫教我们:“晾他三天,憋他一憋,不审。”三天后赵老二被带出来,果真憋得连谎都扯不圆了,大约只能盼着他爹来捞他,有两分儿抵死挣扎的心,便闭了嘴怎么都不再言语。这时梁大夫又徐徐教我们,“察人形色,攻人隐恻,不急。”沈山山听教,想着三公都在衡元阁做事儿,他就叫我去我爹部院儿逛一遭,先散散口风就说赵老二招了,于是我也就苦呵呵提着猴魁假装去瞧瞧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