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趣书屋 - 耽美小说 - 山色有无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袖子去擦书页上落的泪,心想,我果真十来年都是没出息的,终于还是又弄坏了娘的书。

沈山山拿绢子给我擦了脸,叹气说:“稹清,别哭了,不如我替你去请套经送来,你守孝时候自抄了封裱好,立牌时候敬给你娘,如此你娘有知,也当会欣喜的。”

我靠在他旁边儿颓颓点了头,“好,好……沈山山,果真还是你想得周到。”

他挣出手臂来揽着我往上抬,“你睡会儿吧?我扶你回屋。”

我又摇头,只想我娘没几日就要葬了,我得多跟她待些时候。

沈山山从小没什么能拧得过我,如此也就扶我再坐去一旁。我终于不再哭,他守着我也不知守了多久,后头是学监里头来人请他走,他才离开去了,我娘大殓前果然请了经书给我送来。

娘出殡后,二七中皇上从北郊回了东宫,这才得了国公府丧事的信儿,却碍着规矩不能亲自来,便着人日日给我写信。那时候我心中已平静许多,告知他已开始誊抄经文,他也稍稍放心一些,只嘱我切莫自己劳垮了身子。

我身子倒无碍,只心里想着见见他,有一日也想往东宫去请个安,然正碰上我二哥从部院回来取东西,说圣躬又不宁了,虽不是大症,可皇上已被召去他父皇跟前儿侍疾,并不在东宫里头。

“这也就是给圈宫里了,太子出不来你也见不着,还请什么安?”二哥摆摆手催我回院儿去,他又要再出门,“太子那儿没什么大事儿,你这侍读也丢不了,不过等着今上身子罢了。你倒是去给爹送些衣物,给爹请个安才是。”

我爹在部院里宿了几日,政事儿忙也是忙,可大半嫌家里闹腾,是为了避我。我听二哥的,回屋卷了两沓抄好的经,想起过往几日自己的混账模样,还是决定腆着脸去给我爹赔个不是磕个头。

踏出国公府的大门,我拣道儿走到了大街上。时隔了一月,我几乎要忘了京城里的闹腾繁华,一时见得车如流水,一时听得叫唤吆喝,满眼贩夫走卒行人匆匆,花花绿绿的货,高高矮矮的房,是杂七杂八市井嘈嘈。

想想家中前厅已拆掉灵堂,我是此时才觉一切终于复归了平静,再度忆起娘来,心中虽空,却终于忍得住泪。

去爹部院里给他磕了头,他翻了我抄的经,唤我起来却难得点头,长长叹了口气。

“你这破落脾性,如今却也懂事儿了。”

第31章山色有无

【玖拾】

宫里下了一品诰命的封号和赏赐,当中多出一份儿是东宫来的,瞧着竟还比较宫里给的更多些。

百日孝做过了丧事大结,爹四下里寻人找木材给娘做往生牌位,我临着回东宫前,跟着哥哥们蹲院儿里头清点赏赐,好见了物件儿回去谢恩。

那时候大哥从东宫一干物件儿里拿出个烫金丝的匣子,以为是罗钗一类,说我几个是爷们儿便没打开来看,全赖二哥眼尖给拾出来,这才见得这匣子里包了丝绒的衬子,稳妥装着块儿成纹颇细的紫楠,看大小恰似牌位的尺寸。

二哥瞥了大哥一眼,叹口气道:“紫楠凝香,最积浮屠功德,供了牌位好叫往生投善极乐。哎,这物件儿贵重,单这点儿就能赶上咱家大半片儿宅子。哥,今日它若要叫你埋没了,太子爷这恩就算赏在牛栏子里头烂了,往后砍不砍你脑袋另说,只讲回东宫去谢恩漏了这一样儿,你叫老幺这侍读怎么好意思?”

我手里捧过那匣子盯着里头的木头,现下却已然开始不好意思。

“那,那叫爹外面也别寻摸木材了,这恰好用。”大哥搔挠后脑,面带惭愧看了看我。

二哥是没什么好同他讲,只嘱咐我道:“老幺,太子爷慈悲心细,你回东宫去得特特谢过这道,千万莫忘了。”

我抹把脸将匣子合上,连声儿应了。

往后几日牌位做出来,往家里祠堂上立了,便到了时候将我抄的经书奉上。

我从前何曾拾掇过书画儿,经书抄好了也不知怎么裱,还亏爹叫来往常替家里修字画儿的匠人给弄好了。

洒金页子盛着我狗嘴里头吐出来的字儿往香台上一摆,也不知我娘她嫌不嫌。

总之爹是嫌的,看得直摇头:“你这字儿……是该练练了。”

我打蒲团上给娘磕了头起来,道道儿点头:“是,儿子往后老实学学,赶明年重奉一份儿。”

爹递我一眼,也算许了,不怎么多话。外头车架等着接我回东宫里头,徐顺儿跟着收了些物件儿,便就送我上了车。

三四月不归,转眼夏都快末,东宫里头往来多了些朝中权贵,我去的时候倒没碰上,却恰赶上太后宫里的大太监儿出来,见了我还告礼叫我节哀,我一一好生还了礼又谢娘娘恩德,往里走,下头宫人见我回了喜得很,一道宽慰我一道将我往凉阁里带,皇上好似正坐在桌前看一本图册子,听闻我来,便合上放去一旁,抬头关切望过来:“稹清回了,近前来瞧瞧。”

我请安谢恩毕了,立到他身边儿去,忽不知起头说什么好。而我不说话,他也没急,便就这么静静瞅着我。

我看他身形是清减了,想来数月里头宫里情形翻覆,也不是好挨的,然我什么忙也都帮不上他,他还能想着替我娘寻块儿那么宝贝的木材。

我一时鼻子又有些酸,“爷,你……你见着瘦了。”

宫人告退出去,皇上捞着我腰在他椅子边儿坐了,轻叹着捏了捏我鼻尖儿:“爷瞧着你也瘦了,没好生吃饭。”

心里哀,可怎么好生吃饭。我看着他,问他怎没同旁人似的叫我节哀。

皇上捧着我脑门儿亲了亲,垂手将抱我在怀里:“清清,有些哀可节,有些哀也不是说节就能节,且你分分清楚讲道理,哀是哀心,身上瘦了是因你自己没吃好,可别推给你娘。往日什么经啊牌的,抄了奉了是尽心意,可你娘她心里真正愿见的,是往后你自个儿好生将养,自个儿出息了,不叫她和你爹cao心了,这才是真好,多了都是虚话儿,听见没?”

我自然听见了,他这竟又同我讲起了道理。

这道理好似剥了炸壳儿的嫩豆腐,滚落杯盘儿里就软暖碎渣了,可明明是落在我耳朵里,我却不知为何,竟在口中觉出丝回甘。那刻是再忍不住泪也得忍了,抬臂紧紧勒了他脖子,脸一气儿往他颈窝里蹭。

他身上很好闻,惯常都是水沉香的味道,金贵又庄重,和他这人一模一样。

我窝在他怀里拎起他袖口来点眼角,讷讷道:“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