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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许多疑惑。”谢清迟道,他的声音渐渐低沉,“时移世易,人心变迁,想来也没什么事一直能做的准。”祁云心想,若当真没什么事一直能做的准,你又怎么会为了顾友青之事追查那么多年。他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只是扬起缰绳,催马儿再跑快一点。山风吹来一片云影,前方山谷蒸腾起雾气,隐隐绰绰,辨不清前路。他们该快些回去了。24二十三·劫灰二十三·劫灰马车一日赶不了多少路,祁云见时间不早,便停在一个路过的镇子上,打算在那里过夜。他在客栈要了两间相邻的房间,又在客栈一楼用过晚饭,二人各自回房休息。祁云躺在床上,想起谢清迟眼睛看不见,也不知他在客栈房间是否习惯。他想象着谢清迟蹙眉摸索室内布置,一时有些好笑,心想,这人现在可摆不出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了吧。笑了一会儿,他忽然又想到,这小镇客房简陋得很,可不比洛阳客栈的房间,家具粗糙不曾打磨圆润不说,床边角落还摆着一根闩门的横木,上端很是尖锐。谢清迟摸索时万一不小心摔了跤,跌在上面,怕是要受伤的。看谢清迟出糗固然有趣,祁云却绝不能容忍他受伤。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冲出门就往谢清迟房里去。谢清迟眼睛看不见,无事可做,早早便准备睡了。祁云到时,他正要去闩门。听到有脚步声快速接近,谢清迟辨认片刻,疑惑道:“祁云?可是有事?”祁云推门而入,见谢清迟穿着中衣向门口走来,是个准备休息的样子。他又向四周打量一番,见桌椅床柜俱在原位,没有被撞过的迹象,而谢清迟表情看起来也不似有什么不便。他停在原地,怔了一会儿,道:“没什么事。我是——我是来问你,明日何时启程的。”谢清迟哂道:“我在马车里,想睡随时都可以。倒是你该早些休息。”祁云只是随便找的借口,闻言自然是答应了。他回到自己房间的门槛前,却不急跨过去,而是先闭上了双眼。他之前已经在房里待过一会儿,记得桌椅床具的大致位置,此时闭眼再进,却仍然走不得两步便被椅背勾住衣角,险些摔了一跤,到了床边想要坐下,手臂又撞在了床柱上。终于躺在床上之后,祁云睁开双眼,褪下衣衫,见自己手臂与腿上已经现出多处擦伤和淤青,都是自己撞出来的。对于武人而言,这些淤青算不了什么,明日便一点也看不见了。但谢清迟甚至连这些淤青都没有。祁云心中诸多不解。谢清迟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跟他那故人有关吗?次日启程,他们仍是一个坐在车辕一个坐在车里。只是这一天更暖和些,谢清迟的手炉便不必用了。祁云帮他撩开车帘一角,用布绳系上,让逼仄的车厢内透一透风。行出数里无人,不必担心被听见,祁云便问出了他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的问题:“你看不见,又说这不是病,那是什么?”谢清迟本来在车里闭目养神,闻言,答得略带迟疑:“……说来话长。”祁云不满他敷衍,道:“未必比此去苏州更长。”谢清迟见他坚持,叹气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与玄机教有些关系。顾惜红对我起疑之后,屡屡试探,我察觉危险,又因故不能离开玄机教一走了之,只好选择示弱。梅姬识得唐门中人,替我请来了毒药‘明珠’。我服下之后,身上便带了寒毒,且一年最冷的三个月,会有时断时续的失明。在那之后,我又迁居到扶摇庄,或许顾惜红因此觉得我没有威胁,便不再向我动手了。”祁云万万没想到谢清迟竟是主动服毒的,心中难过又愤怒,咬牙道:“你竟这么把自己弄瞎了!”谢清迟听出他声音中的不忿,故作轻快地笑道:“倒是没有瞎。等什么时候有功夫了,慢慢调养几年,能够恢复的。”祁云闻言更怒:“明明能康复,你硬是拖到现在也不去治,就为了留在玄机教?值得吗?”他这话仿佛刺中了谢清迟的心事。谢清迟沉默片刻,道:“我有位故友,与玄机教的秘密似有关联。为查明真相,暂时看不见,也没什么。”这话虽不是完全坦诚,但在谢清迟而言,已是难得的直率了。然而祁云仍然不满。他阴沉道:“你那故友,是顾友青吧。”车声辚辚,不闻人语。谢清迟没有回答,在祁云听来,这与默认无异了。他心中无限烦闷,不能言说。曾经祁云以为他能够认下谢清迟的折辱,将自己化作报仇的武器。可祁云根本放不下。他还那样生涩简单,做不到像谢清迟那样将一切痛苦埋没在心中。他要去接近谢清迟,要去救他,要让他好好的。他那样看重谢清迟,一定要让谢清迟活得好一些,自己才会好受一些。可谢清迟不这么想。谢清迟才是真的将自己看作武器、看作工具、不看作是一个会痛的人。看看他是怎样因为顾友青的事儿胡乱地使用自己的啊?祁云不能接受这个。谢清迟应该清闲地坐在梨花树下赏花,或者在太湖上散漫地饮酒泛舟。他不该因为一个从未出现的故友,将自己折磨到如此清减,甚至目不能视。祁云心中紧紧压制住的情绪重新被鼓动起来。那些种下之时难言的细小情思现下尽数化作愤怒,他再不能忍耐,愤然叫道:“我像的那人也是顾友青!你救下我,只是因为从我身上看到他的剑法!你喜欢他!”谢清迟怔然,半晌,低声道:“胡说些什么。”祁云听得出来谢清迟的情绪。他动摇了。祁云猛地拉住缰绳,马儿长嘶一声,停在了路中央。他掀开帘子跨进车里,借帘外春光,望见谢清迟垂眼沉思,长睫微微颤动,竟是难得一见的脆弱。马车里空间狭小,他触手便可碰到谢清迟的脸颊。祁云伸出手去,却又猛然惊觉,半途改道揪住了谢清迟衣领。他吼道:“你就那么喜欢他?你——你就不能好好看顾自己吗?”谢清迟被他扯住衣领,自然便仰起了头。那双温柔眼眸大睁着,瞳孔却涣散无光,祁云从其中看不到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察觉自己可笑。身体和未来是谢清迟自己的,他爱怎么糟蹋都与祁云无关,他哪儿来立场去关心、去管束他呢?谢清迟久久不说话,祁云抓住他衣领的手也渐渐松了劲。或许是这千里辗转最后相遇的奇迹,又或许是误会被澄清之后反弹的情绪,他竟然有种错觉,他能与谢清迟平等对谈、不必再压抑对他的关心与在意。但那当然只是错觉。他们是施恩人与受恩者,是一场关于复仇与性的交易中买卖双方,他们从来就没有更深层次的关系。是祁云僭越了。马儿在原地打着响鼻,小步地踱着。今日天晴无风,周遭寂静,祁云只听见自己猛烈的心跳与呼吸。谢清迟安静地坐在原地,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祁云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