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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什么惹了阿沅不快?可是自己方才似乎也没说什么。他正犹疑着,就见王沅转了话题,心不在焉地说道:“也不知此次顾二郎与王元娘的昏事可还有变故。”这话就又触动苏六郎的某根神经了,他默了一下,淡淡回了句:“说不定此回顾二郎娶妇的牛车就是从郭家归了。”浑然不觉自己的语气满是柠檬的芬芳。察觉到的王沅乐了一下,就将方才所想之事一扫而光,她做了便是做了,若是苏家其他人真的不满,只管与她说道便是,想来苏六郎也会维护自己的。不过,如今还是得先哄哄身边这个,将来要为她撑腰的郎君。她屈起了与苏六郎所牵住的那只手的小指,在他掌心里轻轻画圈,刻意放轻的动作像羽毛一般轻盈颤抖。果不其然就被苏六郎用力握住,一回头就对上了他满含笑意的双眸,从眉角到眼梢都是笑意,口中却是道:“阿沅有何事吗?”没事,不过逗逗你而已,她机智地没有出声,好在苏六郎也没有追问。他们两人此时心情正好,顾府里却满是风雨欲来。在顾府的书房里,精神矍铄的顾相公正跪坐在窗前,摆弄着黑白的棋子,却是闲暇时,用左手跟右手在下棋。可此时平和的湖心被投入了一粒石子,搅起圈圈涟漪,让他右手拈着的黑子半天都不曾落下。“你当时便是如此说道?”他抬头望向眼前曾经引以为傲的嫡长孙。“耶耶,我……”顾二郎脸上苍白,透出一种含义不明的颓丧,他嗫嚅几下,到底没有接着说下去。“几年前,你便是因为不愿接受与寿安郡主的昏约,继而选择外出游历,”顾相公眉心的褶皱越发的明显。“几年后,你却是因为寿安郡主,又刻意去坏了顾家的谋划?”明明顾相公只是皱着眉,脸色不太好看,慢条斯理地询问他,可听在顾二郎耳中,却不亚于厉声质问。他此时的脸色白得透明,双腿僵直地撑着身躯,整个人摇摇欲坠。他自知本是顾家养育了他,又赋予了他清贵的世家子身份,是顾家的财帛与地位将养了他,自然也要他反哺顾家。可,那可是王沅,是他前世至死,都不曾放下的憾恨与痛苦,也是他今生有缘无分的求而不得,他好不容易接受了挚爱之人另嫁他人,也下了决心只在心中祝祷她万事顺遂。但得知顾家设计于她,此举想来会坏了她与苏六郎的姻缘,他就心生不忍。前世的她一生都不曾得偿所愿,这辈子终于有人疼她爱她,怜她惜她,他实在是不忍心让她再失去苏六郎。不过一次谋划而已,耶耶足智多谋,一定能再想其他的法子的,他当时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半晌,顾二郎慢慢道,“耶耶如何责罚我,我都愿意领受。”责罚,此时责罚他,便能让他不向着顾家的心掰直捋正吗。还是能让他得了教训,日后事事以顾家为先。顾相公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就带出些凉薄来,早知今日,他还不如没有过这个嫡长孙,若是不曾对他寄予重望,也就不必失望了。一声清脆的落子声,黑色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盘上局势一转,黑子当机立断,选择了断尾求生,顿时白子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大局已定,他慢慢捡起了棋子,叹道:“二郎回去吧。”一声又一声,棋子落回棋盒中的敲击声,仿佛也在叩击着顾二郎的心跳,他踏出房门时,听见身后传来顾相公幽幽的叹气声。随即便是不带温度的告知:“你犯了大过,过几日,开了祠堂,我会将你除族。”“日后,好自为之吧。”顾二郎身下一个踉跄,扶住了门框,细腻温润的花梨木触感唤不回他的神智,他扯了扯唇角,发现连苦笑的动作都难以作出。这位曾经温润如玉清雅如风的郎君,僵着身躯,撑持着往自己的寝居行去,心中一片死寂,又生出一点希冀。想来他与王元娘的劳什子昏约大概也会被解除,真好。从此,他大概真的就,自由了。————————————————大抵人总是势利的,一时的荣辱起落也会带动旁人的态度起伏,要不然也不会有诸如前倨后恭之类的词语精确形容。王沅也是深以为然,但亲眼见到还是不同的。方才回了宴席上,她不过是去更衣再回,就看见了有几位郎君在围着苏六郎,为首的正拿着罚酒所用的玛瑙羽觞在劝酒。杂色玛瑙所制的酒觞,差不多有持之郎君的手掌宽,长度则是两倍宽,这一杯下去,都不能称之为杯了,一碗下去,只怕是喝都要喝撑了。此时正拿着玛瑙羽觞劝酒的郎君,王沅隐约觉得也有些眼熟,好似曾经见过。她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余光里捕捉到她在不远处的劝酒郎君,顿时觉得备受鼓舞。苏家如今已有没落之象,说不定郡主已经后悔答允了和苏六郎的昏约。说不定今日自己下了苏六郎的面子,郡主还会高看他一眼。若是能羞辱苏六郎,让他意识到自己配不上郡主,能主动退亲,郡主说不定还会考虑考虑他,劝酒的张七郎美滋滋地想道。他激动的手都在打颤,玛瑙羽觞里满满一觞的微绿清酒也随之荡漾,溅了许多在桌案上,连着他的袖上也有了星星点点的湿痕。“苏兄,今时不同往日,今日这可是寿安郡主的生辰,当浮一大白也,苏兄不饮,难不成是看不上我张某人?”“是看不上我张某人,还是不愿为郡主举杯?”附近还有不少素日里与苏六郎交好的郎君们,都早被家中长辈交待,多事之秋,需得事事以家族为先,切勿招事。见张七郎来者不善,这会也都面面相觑,却又碍于苏家之事,到底是没有上前。苏六郎恍若未觉,他打量着眼前这位面容只称得上清秀的郎君,眼下青黑脸上浮肿,一看就是素日里纵情酒色,标准的纨绔子弟做派。张家是晋王妃的母家,旧日里他也是识得这位张家七郎,据说是早年前也是颇有才学,自张家发达,就一发不可收拾,日日流连平康坊里的烟花柳街。两人往昔无过节,便是苏家如今有难,他上赶着羞辱自己作甚,难不成是晋王授意?早年也有些交情,他觉得,晋王应当不会如此无聊才是。耳聪目明的苏六郎很快就发现张七郎的余光不时地,在往他的后方瞟去,他低头,自桌上光洁的银碗反光里看见了绯红色的身影,登时额角青筋一跳。竖子安敢觊觎阿沅!他忍了又忍,佯装出笑意,朗声应道:“闷声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