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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徒增不爽。“没错,时不我待,必须抓紧时间,”霍英眼见着面前车队排得无边无际,蒙蒙小雨倒是下得舒服,他把胳膊懒洋洋往时郁枫肩头一搭,揽他过来,吧嗒亲了一口,“否则,在这种路况下,我们年轻的世界冠军也没法保证不迟到。”见时郁枫无奈地抿嘴笑,他又道:“不过也没大事儿,四年前吧,我也迟到过。我居然迷路了!”最终他们还是没迟到,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五分钟左右,时郁枫终于踏进了那座位于泰晤士河畔的酒店大门,霍英和他并排走着,悄不吭帮他整了整领结,又把他背头散下来的几缕刘海拨上去,随后他们推门进入宴会大厅。迎面碰上许多熟面孔,虽然霍英认不得,但凭寒暄语气就差不多能猜出来几个。搂着古铜色嫩模朝他们挤眉弄眼吹口哨的公子哥估计是杜邦,撞撞时郁枫肩膀,用德国味英语说着“小子你差点迟到”的金发佬肯定是塞缪尔,远远地,在一张圆桌前抽着雪茄冲他们招手的那位娇小的亚裔男子,想必是邱十里了。“想好致辞说什么了吗?”邱十里磕了磕烟灰,满意地看着难得西装整齐的二位。“反正够二百词了。”时郁枫掏出颗薄荷糖含。邱十里显然对他这敷衍有意见,又去问霍英:“小英,你肯定把关了吧,那我就放心。你之前的讲话每次都超级精彩。”霍英不好意思道:“他脸皮薄,也不跟我说啊。”邱十里“啧”了一声,咬着烟嘴,狠狠瞪着把糖果嚼得嘎嘣脆响的时郁枫,硬挤出一点兄长的威严。倒也没能瞪上几眼,一个白发老头站上台子,拍了拍话筒,“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来到我们一年一度的汽车之夜!”喝酒的,调情的,插科打诨的,一时都停下来,场内顿时安静,几秒后,掌声哄声雷动。经过各种杂七杂八的回顾和颁奖,以及冗长的汽车产品推广,终于轮到压轴项目上场。白发老头看着手里的纸卡,一板一眼地说着他的英式英语,“现在,女士们先生们,请让我非常荣幸地宣布,本届赛车记者协会年度最佳车手奖,属于法拉利车队的时郁枫先生!”欢呼响起来,尤其他们这桌,还坐了法拉利的技术总管,重要赞助商等等,他们都和时郁枫同时站起来,“干得漂亮小伙子!”“大明星,好样的!”不绝于耳。时郁枫显得有点腼腆,他端着酒杯,被人拍着肩膀,弯腰和邱十里拥抱了一下,又去和霍英拥抱,随后,他暗自摸了摸霍英的裤兜,走上台去。“恭喜你!”白发老头把银制奖杯递到他手里。时郁枫礼貌地接过,“非常感谢。”他站在话筒前,举着奖杯,非常真诚地笑了一下,“在接触赛车之前,我的家人一直想让我当个医生,或者去参军,大概我家比较缺乏这两类人。他们请最好的老师教我数学生物和打架,训练我的力量和耐力,但很可惜,十三岁之前学的那些,除了让我身体比较强壮之外,到现在都没起什么作用。如果知道我现在是个赛车手,我的大哥当年大概会经常带我去玩碰碰车做启蒙,”他又带点自嘲地笑了,亮晶晶地看着台下,“不过也不能说那些打打杀杀的技巧毫无用处,我说的对吗,杜邦?”那位耳朵缺了一块的美国车手放下酒杯,咧着嘴巴,双手冲他比中指。场内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人们鼓掌大笑,包括邱十里和霍英在内。时郁枫清了清嗓子,那种正儿八经中,带着点不经意的从容和幽默,他又道:“其实我是想说,我这个人比较让人头疼,很冲动,不喜欢遵守条条框框,还总是和人产生冲突,在生活中经常表现得像个混蛋,比如我会在现在这种重要的时刻含着西瓜味的超劲爽薄荷硬糖——比较幸运的是,我开车还算比较快,今天这一点得到了你们的肯定,我很感谢,真的,”他把奖杯举高,“FORMULAONE的赛场上的确能发生任何奇迹。我要把它带回家去,当作一百天纪念日的礼物送给我的男朋友,但愿这能让他相信我不是个混蛋。”话毕,他直勾勾看着霍英,眉眼弯弯的,带闪动,好像毕业舞会上捧着花束却不知怎么邀请姑娘跳舞的小男生。这回人们不只是欢呼大笑了,他们也都转向霍英,都跟高中生似的冲他吹口哨,霍英摸着下巴朝时郁枫微笑,眼见着白发老头就要拍拍他的肩膀,宣布酒会狂欢正式开始,霍英正想站起来给下台的时郁枫一个大大的拥抱,再把他的奖杯灌满白葡萄酒,却见时郁枫后退一步,又站回话筒前。“对了!前段时间我和一个人交换了几条约定,我们说好要在有人见证的情况下念出来,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现在那两张写着誓言的纸条大概也不在我们身上,”时郁枫还是不带遮掩地瞧着霍英,好像目前他全世界只能看见那一个方向,那一个人,他坦白得就像面白墙,“但是,我想,现在这么多人见证的场合太难得了,那个人也正好在现场,所以我很想借用大家一些时间,把他给我提出的誓言大声地说出来。”他又放轻声量,慢慢地说,“如果你——如果你还记得我给你的纸条上写了什么的话,请你在我说的时候,在心里默念。如果,默念一遍过后,你还是没有反悔的想法,就摸摸自己的裤兜,上来找我。”说罢,时郁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这就背着手,拎着奖杯,挺胸抬头地宣誓起来,声音朗朗的,眉宇间也尽是年轻味儿十足的气宇轩昂。霍英在台下,隔了几张桌子,怔怔看着他,听着他,捂在裤兜上的手一动不动。这毛头小子又干了一件毛头傻事,霍英惊愕地想,可是时郁枫少有地站得这么直,这么认真,又少有地穿着海军蓝的圆角下摆西装,白衬衫,黑色温莎结,像模像样。他背后是一扇大窗,窗外是暗暗闪动的泰晤士河畔,灯光把他的眼睛照得仿似猫眼,把他的头发映成橙红色,是团火,而他宣誓的口气则像念诗。“我发誓以后不再通宵打游戏,如果通宵,必须主动拖一周地。我发誓在车多的路上不超速驾驶,不酒驾,认真系安全带。”是中文,优美含蓄的发音和咬字,此刻就像为他们而生的语言。霍英掐紧虎口,看着时郁枫的眼睛,他双手空空,张嘴轻轻地念,“我发誓从今天开始成为拜仁慕尼黑的忠实球迷,绝不在点球大战时睡着,并且陪你穿球衣(每个月至少一次)。”他的声音很轻,周围也不算静,多的是人在窃窃私语,可时郁枫就像是听见了他,把眼睛张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嘴唇一开一合,又道:“我发誓尽量和队友和平共处。我发誓多吃蔬菜。我发誓坦诚相待,不把事情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