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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蔷没有辩驳,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争可辩的,她只静静地道:“我没想害她。”安然耸了耸肩,面无表情道:“随你怎么说吧,那些都不重要了。”她所求的,只是这一方小小世界的安宁,是李蔷亲手破坏了它,如今,便该由她来恢复秩序。安然将酒盏往前推了推,“比起重刑拷打,我想你更愿意有尊严的死去。”李蔷再度望向那晶亮的酒液,她怕死么?不,她不怕,进宫至今,她没有一刻不是在煎熬中度过,比起死,甚至活着对她而言才更痛苦。可是她不能就这样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在她说完该说的话之前。李蔷微微阖目,“我能见一见皇后么?”安然起了警觉,“你要做什么?”“放心,我不会告诉皇后,是你陷害的我。”李蔷唇畔露出惨淡的微笑,“皇后也不会相信。”唯有真心换真心,皇后从来都对她留有三分提防,她又不是不知道。落到如今收场,也是她自找的。李蔷轻声叹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觉得我还会对皇后不利么?”如今的她,不过是一只受了伤的兽,斩去了爪牙,只能徒劳的哀嚎。安然踌躇再三,估摸着要是不答允她的请求,她必定是不肯饮下那杯毒酒的,只得跺一跺脚。大步离去。纱窗的网格里透进道道光柱,很好的阳光下,无数尘灰乱飞乱舞着,使这昭阳殿看起来不那么阴森冷寂,李蔷静默地望着纱窗外朦胧落日,心中出奇地宁和。*安然到了琼华殿中,便一五一十转述了李蔷的话,只隐去了自己与其对质的那节。林若秋不疑有他,起身道:“那我过去瞅瞅。”安然反而有些担忧,“jiejie还是小心为上,狗急跳墙,仔细她临死也得拉个垫背的。”林若秋笑道:“你以为她是谁呀,荆轲聂政?手无寸铁也敢来行刺?再说,进宝是有些武艺在身上的,只凭他一个就足够将李氏制住了。”安然听罢稍稍放心,却仍嘱咐道:“那jiejie也别逗留太久,无论她说什么,您都不可轻信。”“你这是怎么了?平常都是我教你的话,今日你反教训起我来?”林若秋觉得新鲜。安然吐了吐舌头,一溜身就去找景婳玩了。林若秋含笑看罢,因命人为自己更衣。她有预感这将是见李蔷的最后一面,务必得打扮得隆重些才好。踏入昭阳殿的时候,林若秋竟有些恍神,并非里头的陈设都被大火烧得变了样,实在是她已经许久没来,感觉上太生疏了——她嘴上说着不介意李氏跟阿瑛交好,心中当然还是介意的。因此当巫蛊事发的时候,林若秋竟难得地松开口气,这令她不必面临友情上的困难,因为从此她就失去一个朋友了。尽管在内心深处,她跟李蔷或许都未将彼此视为莫逆之交。哪怕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李蔷仍是谨慎而妥帖,她端正地施了一礼,苍白面颊上浮起淡淡红晕,“难为jiejie肯来送我最后一程。”林若秋注意到桌边放着的那杯酒,颜色呈现微微的碧绿,一看就极不正常,她想服毒自裁?林若秋并不会拦阻她,李氏这时候自尽并不能洗脱清白,反而会坐实畏罪的嫌疑,她只淡淡道:“那几个人偶是你做的吗?”做那布偶的料子是年初刚赏下来的雪缎,价贵不易得,宫中唯独四妃之上才有资格享用。林若秋自己没做这件事,安然也不至于,下剩的便只有李蔷了。因此之故,林若秋本来的疑虑又多添了几分,一个人若是让欲-望冲昏了头脑,那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是我做的。”李蔷点点头,径直承认了,“jiejie可还满意么?”林若秋冷眼看着她,“为何如此?”“若陛下和你早登极乐,大皇子便可名正言顺继立为君,这样简单的道理,jiejie还瞧不出来么?”李蔷平静道,“当然,我不会和他说这些话,大殿下是根本不知情的。”林若秋情知她多半是作假,可她认了也好,巫蛊兹事体大,又从来讳莫如深,与其彻查下去牵连到更多,倒不如这样简简单单结束,对大家都是一件好事。她轻声道:“忠勇侯已被关进天牢,提交三司会审,虽劣迹斑斑,可陛下念在侯爷素日的功绩,法外开恩,并不处斩一人,只取流放西疆了事。”其实除却巫蛊外,李海的罪状无非是寻常官吏都会犯的那些罪状,可人情冷暖向来是拜高踩低,到了这个地步,哪还有人敢为李家求情的?不跟着踩上一脚就算不错了。就连曾经与李家交好的也纷纷倒戈,恨不得将他们踩到泥地,才能显出自己的忠心来。李蔷神色不变,眉目间隐约还有一丝放松,“陛下恩德,我等无以为报。”林若秋隐约觉得她认了此事,似乎还有些自爆的意味,照那李海的个性,若任由其自行发展下去,恐怕会闯出更大的祸事,倒不如趁此机会令其铩羽,反而能为李家留下一线血脉——皇帝心知其冤枉,处置起来自然会宽仁许多。又或许,李蔷已经认识到自己先前的行动太过急躁冒进,对大皇子反倒不利,索性于此时“戴罪立功”,免得招致皇帝怒火,也免得带累楚瑛今后的前程。林若秋见她面容舒展,似乎一切的心愿都将了解,不由得沉声道:“你没有别的话想对本宫说么?”所指的当然是楚瑛的事,李蔷也懂得,她轻轻笑道:“jiejie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在我死后还对大殿下编排我的不是。”林若秋哼了声,“你倒是知我甚深。”她自然不会告诉楚瑛这一切的真相,不单是害怕孩童纯真的心灵受到伤害,也因为——爱与恨都是太强烈的东西,而时间却能抹平一切,她更希望楚瑛能忘却这个人,只在脑海中留下一点模糊的印象供于缅怀,即可。天底下所有母亲的私心,不过如此。李蔷缓缓举起酒杯,似要饮下那掺有剧毒的苦酒,却蓦地停下道:“jiejie可知我为何要将一切的心力都放在大皇子身上么?”林若秋面无表情,“自然是为了排遣寂寞的缘故。”李蔷缓缓摇头,“我疼爱他,只因他是一个嫡出的男孩子,我的母亲,毕生都想要这么一个男孩子,可她从未得到过。”林若秋一怔,她倒未料想到李海与李清俱是庶出,不过这样倒是能解释李蔷与两个兄长的生分了:李海只将她当成巩固权势的工具,至于李清,当初为了青梅竹马的恋人毫不犹豫撇下家人私奔,可想而知,李蔷当时的滋味并不好受。“母亲怀我的时候,专程请了大师来算命,说她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