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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嫌身上腌臜,与楼卫去沐浴更衣,洗去一身风尘这才坐下饮了一口酒,舒服地长出一气,道:“人一添岁数,便减了精神气,这长迢水路,可要我半条命。”沈拓遣斟了一杯酒给他,道:“我看长随倒半点不见疲乏。”再敬一杯酒给楼卫,“楼卫更是神采奕奕。”季长随笑道:“他有武艺在身,几天不睡也跟夜猫子一般精神,我全身没二两力气,如何与他相比。”阿萁在旁笑道:“婶婶让厨下吊了一罐好汤,最合消乏解疲。”季长随更添满足,道:“秋收冬藏,是该进些补益之物养气补身。”横一眼楼卫,“少年郎君火气十足,你就自在饮酒去罢。”楼卫执杯,看着澄清的杯中物,皱皱眉,嫌季长随聒噪,欲待相驳,又觉得浪费唇舌辜负杯中美酒,干脆随他呱呱乱叫,只当没有听见。季长随吃几筷子菜,关心问道:“施小娘子,你细细说说你那香引之事。”阿萁道:“长随与楼卫远来,不如先吃酒菜,再好好歇上一歇,香引的事暂放一边。”“诶!”季长随摆摆手,道,“沈家的宴席寡淡的很,又无丝竹又无歌舞的,边吃边说也好打发打发时辰。”楼卫虽不喜歌舞助兴,宴中也不喜多话,但香引事关悯王脸面,他自然关心,也道:“说来听听。”阿萁见此,也不再推言,将香材与蒋家之事都细细说了一遍。沈拓顺势问道:“长随与楼卫又是为何而来?可是都中有事。”季长随轻蔑地哼了一声,道:“禹京也不知着了什么梦魇,往日那些有头有脸之人,都揭下了脸皮,露出另一番嘴脸来。上次有御史参奏悯王夺民脂肥己,被悯王连削带打一通臭骂,再皆圣上英明,不为这起沽名钓誉之人的蒙蔽,京中倒是消停了好些。”不过,悯王也如阿萁一般,线香作坊如火如荼,香材却紧缺,禹京不比桃溪地小,保国寺更是日日车水马流,一日耗去的线香香灰堆起来都有指厚。香坊的管事也是失之大意,一进一出间,库房中的香材眼见就到了底,好在背后有侯府王府荫庇,堪堪将香材稳住。但,香坊掌香材的管事却日感吃力,手上握着黄金白银,买来的香材无力支撑作坊,几人盘索了一下,纵线香如鲸入水,香材再吃紧也不至于这般后继无力,背后定有人搞鬼。姬殷深感牙疼,他好逸恶劳,最不耐耗费心力,再者,他爹占了三成利,还屁事不管。姬殷大感不平,跑去宫内冲姬景元大发牢sao。姬景元更是恼怒,他一国之尊,什么叫白吃白拿?那是姬殷的孝敬,身为人子孝敬亲爹仨瓜俩枣,竟还搭上一箩筐的怨言,简直不可理喻。姬景元一怒之下,又打了姬殷几板子,将他扔出宫,又骂他堂堂亲王被人欺到头上,还有脸来宫中哭诉,也不嫌丢人。姬殷气得暴跳如雷,左右他跟太子之间交情平平,太子没发病前,他尚且年小,哪有往来?自谈不上亲近;等得太子病发,成了美人灯,气不得挨不得,避之尚且不及;现在太子半死不活的,成了糊涂蛋,一味吹捧皇长孙。太子沾惹不得,姬殷也就认了,谁叫他皇帝爹偏心,形势比人强,禹王都载了,何况他这等可怜虫。但是,被自己一无要职二无分封的侄子这般欺辱,姬殷无论如何也忍不下之口气。身而为人活在世上,是站着喘气,而不是趴着当乌龟的。他这个侄儿被赞慧极端方、钟灵毓秀,实则也不过是个蠢货,亲近外公闻家,反不知抱紧他皇祖父的大腿,又不知听了何人的意见,摆出争为不争、不争为争超然物为的姿态。皇长孙品性高洁,自要由闻家上蹿下跳,闻家以己度人,想越一众皇子拥皇太孙,看诸皇子都是个个都是鬼蜮心思,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摁进水里淹死。悯王姬殷又是夜感真龙拢息成香,又在佛家与广大信徒之中有好名,闻家又羡又妒又恨,看姬殷时不时奉召入宫,更是如坐针毡。私下先挑御史参奏,继而使绊想让线香断产,黄金白银是好物,又想将线香占为己有。不过一只家雀,倒生得象般胃口,也不怕撑死。姬殷虽又挨了皇帝爹的一顿揍,也愈加看得分明,皇太孙?闻家还是去蒸一锅黄梁饭去吧,他那要死又没死现在终要死的太子长兄,也渐渐耗尽了姬景元一腔父爱,难怪他二皇兄再无激进之事,安心静等……唔,说起来,禹王得知他的香坊香料吃紧,还给他送了好几车,手底下香料铺也是一如继往与他做着买卖。怎么看,都比他那耳根软听闻家挑事的皇侄子强出百倍。姬殷誓要与闻家不好过,顿时神清气爽,一个高兴换上华服召来乐伎,和了一曲琵琶。想起阿萁这边不知什么个景况,闻家与一众爪牙全没脸面,说不定就会累及桃溪。隔日姬殷香飘十里跑去了侯府,季蔚琇早就开始担心阿萁这边受挫,沈家正好有船到禹京,遂令季长随过来看看,要有意外,也好相帮。阿萁听了来龙去脉,感激不已,起身离座深福一礼:“民女有幸得悯王与季侯如此照顾,感激之情难以言说,一时不能去禹京拜谢,只得隔千里山水遥谢悯王季侯厚爱。”季长随笑道:“小娘子不必多礼,我们侯爷常说白占了小娘子的好处呢。”季长随满心满眼都是自家阿郎,季蔚琇手上其实并无多少私产,以后让爵于侄子,避世一隅,处处都要银钱,有线香这份红利在,尽可悠闲过度。因此,季长随看阿萁,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比沈拓这个黑面神讨人喜欢多了。当下,又温和一笑,道,“小娘子写信求助,可还有别的事烦恼?我与楼卫一并将事了了。”楼卫附和点头。陪坐的曹英心中有如猫挠,一边饮酒一边畅想:一并将事了了?如何了?季侯遣了季长随,倒是在情在理,悯王为何遣楼卫,难道一刀杀了了事?曹英打个哆嗦,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连饮几杯酒压压惊。阿萁轻轻摇了摇头,抿唇浅笑:“是还有一事,却算不得烦恼。”季长随极有耐心,问道:“你只管说。”顺嘴讥道,“你沈叔叔无用的紧,半点派不上用处。”沈拓与曹英对酒一杯。阿萁道:“我嫌线香一支一支拿手搓和实在费事,便想寻个法子来,后来看糕点铺做清凉糕,都是做一板模子将面团塞进去,上下两个模子一合,片刻就能得一板的清凉糕。我便想面团是软和的,香团也是软和,说不定也能用模子不做,便托巧匠刻了一板的香模来。”季长随惊喜:“啊呀,小娘子果然聪慧,竟能想出这法子来,可能拿来细看看。”阿萁为难,道:“我一并做了两副香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