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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的厮杀声围绕着中央一人散开,像水中恐怖的漩涡,将所有人溺死在血海里。她没有到过战场,腥风血雨从来离她很远,可眼前的一切太过真实,她甚至能闻到风里的腥甜之气,听到战场上激烈的嘶吼声。恐惧从心底生出,密密麻麻地将她裹住。乱军丛中恍惚扫过,她捕捉到了明亮的龙纹旌旗,熟悉的面孔在飘摇的旗帜下若隐若现,他铁甲染着血,刀剑撞击时火星迸溅,她眼眶通红想要靠近,面前却有一堵无形的墙将她阻在了外面,眼看着战火蔓延,箭雨落石从天砸下,她什么都做不了,急得眼泪都要落下。更让人惊恐的是,他身后一人竟举起剑向他砍去,明显是倒戈敌方,她骇然,惊惧地叫了声“夫君”,声音远远传开,却没有刺破围墙,也不知梦中人能否听到,紧接着黑暗铺面袭来,似刺穿了梦境,她跌落回现实,在榻上睁开眼睛。冷汗湿透了衣襟,鬓角好像也有湿意,她抬手一摸,脸上竟满是泪痕。拂过脸颊,她的心脏还止不住地狂跳,梦里的血色像一根刺扎在心上,令她惶然失措,匆忙下榻,腿脚竟有些发抖,她锤了锤,想尽快起身去问清楚。就在她拉开门的刹那,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已经抢先一步撞进耳畔,卓远眼下带着疲惫的青色,嘴唇一颤,面对着她跪了下来。谢柔一颗心坠进尘埃。“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少爷有消息了?”卓远一阵沉默。冥冥之中,谢柔已经猜到了几分,可她不愿轻信,非要问个清楚:“你说,我挺得住。”卓远咬了咬牙,暗卫营上下其实不打算告诉她的,但是卓远跟着她的日子已久,有主仆之情,任何一件事放在他这里,两边都要考虑。大局未定,暗卫营欲隐瞒下来,可卓远在百般考量之后,还是遵从了内心的选择,何况皇上的事瞒不住的,后面还会有无数人告诉她同样的消息,倒不如他先开口。于是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道:“少爷被困盘岭……”谢柔知道还有下半句,静静地看着他。“生死不明。”卓远低头道。午后的天空忽然压了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来气,谢柔怔然望着他,一时失声。“夫人。”卓远小心翼翼地唤她。谢柔垂着眼睫发怔,光亮照进眼睛的时候,闪烁出一弯水光,悄无声息地聚集,又无声无息地褪去。过了很久很久,她好像才找回了声音,道:“我不信。”卓远抬起头。谢柔眼睫轻颤,脸色比雪还要白,但依然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过去多年里,灯火燃旧岁,深宫岁月长,她从来都信他,唯独这一件事她不信。梦里的人提缰回首,血珠顺着长剑滚落,她望着他淹没在黑暗里,也盼着他从血光里折回。那终究只是个噩梦,不是吗?☆、瓜州难关圣上遇险的消息不胫而走,从军中扩散开来,虽然明令禁止外传,极力封锁消息,但军心不稳,偶尔议论揣测,便能引起波澜。最先递来消息的是瓜州守军,谢柔走进刺史府的时候,正见守军士兵向瓜州刺史陈付禀报,谭清远亦在旁边听着,两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差,直感觉一道晴天霹雳落在头上,炸得人猝不及防。陈付和谭清远是旧识,为人中规中矩,性子温吞,边关素来兵政分治,因此对于战局他委实没什么概念,眼下出了这么一档子要命的事,犹如被拿掉了脊梁骨,一时又惊又恐。他的目光发直,连谢柔进来都没有看到。谭清远一路经历不少事情,受到数次惊吓,谈不上淡定,却比陈付好点,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拉着那士兵问了一句苏威将军的境况,士兵只道不知,想想也对,两人一同入谷,怎么可能单独传出苏威的消息来。谭清远神情晦暗,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这……可如何是好?”陈付哆嗦着道。边城守军数量有限,从其它州府调兵也需要一段时间,如果皇上当真出事,传扬开来边关必定大乱,图坦大军离瓜州只有两日夜的奔袭距离,大有可能趁乱突袭边城,图坦不傻,若能控制瓜州,兖州便成了一座孤岛,完全可以和沙城一起吞进肚子。曾经对着谢煊的矛头突然转了弯对准了瓜州,陈付纵使对州府政务再熟悉,也失了分寸,目光变幻间,他苦着脸嘟囔道:“怎么办?”困难之处在于瓜州边界极长,正对着战场,各城还有数十万百姓,禁不起战火摧残,而这些人以守军之力不一定能护住,作为刺史,陈付必须要盘算利害得失。“不如,我们组织民众先撤离瓜州?”半晌,陈付迟疑道。话音未落,两个声音就直插进来,喝道:“不可!”一人是谭清远,而另一人则是谢柔,两人这才注意到立于门前的女子。谭清远微微一怔。陈付不知谢柔的身份,只以为是谭清远的友人,见一个女子堂而皇之的进府议论政事,诧异之余觉得不合规矩,但看在谭清远的面子上,他不好将她逐出去,于是道:“姑娘不懂战事,不必劳心。”语气随意,似乎她是个添乱的。谢柔没在意他的态度,径自反问了一句,道:“陈大人是想弑君?”这话严重至极,陈付脸上瞬间变了颜色,瞪着她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磕巴地道:“你说什么?”谢柔没在意他的态度,只将自己要说的说了:“瓜州为大军后盾,若后盾撤去,皇上就算突出重围,又能往哪里去,大人不是弑君又是什么?”许是被女子的姿态震慑到了,陈付一愣,不由自主地开始咀嚼这番话,待想明白,脸面霎时变作了灰色,他颓然坐在椅子上,惊出了冷汗。是啊,如果瓜州空城被图坦轻易占去,皇上将被两面夹击,彼时的谢煊就会是未来的皇上。可问题并没有解决,照她所言,守与退都成了死路。谢柔没有逼迫他做选择或是承诺,一双眼眸就看着他在堂中踱步,不予理睬,因着她今日来也不是为了见他,而是要见谭清远。日光从窗棂跌进暗色里,谭清远看向光辉深处的女子,眼眸似包裹着万千种言语,终化成了模糊的含义,她每次出现都让人惊讶,他以为自己习惯了,却发现越来越看不懂她。谭清远手指划进掌心皮rou,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尤其在眼下这样的危局中。两人是一起出府的,起初都没有说话,还是谢柔先开了口,道:“谭大人能否和我去个地方?”谭清远微怔,而后点了点头。他以为她要带他去哪个府邸,却原来不是,她带着他上了城墙马道,那是她曾经目送大军远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