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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的人办事效率很高,不刻就回禀了她。秋姜浏览着手里的奏表,猛地掷到地下。“使君息怒。”下面汇报的人跪地,“依下官看,尔朱六汗不像是背信弃义之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和误解?使君可前往谒见,问明缘由。”“事已至此,还能有别的办法?他倒是手眼通天,不知贿赂了杨威多少钱帛?”秋姜到尔朱劲府上拜谒,回报的人却说他在午睡,请她稍等片刻。秋姜抬头看了看天色,知道他有意为难自己,心中恼怒,但此时有求于人,只能按捺。但是,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下面人连酒水瓜果都没上一点。简直欺人太甚!她霍然站起。但是,对方好像拿捏住了她的秉性一样,就在她暴走的边缘,侍女过来传话了:“大王请女士前往一见。”秋姜跨过两重院落,跨进门槛,便听得内堂有人奏琴,似呜咽之声,不像平常的弦乐清越嘹亮,琴声喑哑,绕梁三尺,带着北地特有的苍茫而辽阔。她不由驻足,在五色垂帘外安静地听完这一曲。曲毕,里面人将这乌木琴横放在膝头,轻轻地笑了一声:“既然来了,何必在外面干等?进来啊。”秋姜扬手揭开帘子。“噼里啪啦”一阵脆响,仿佛玉碎珠落,帘子不断碰撞。“好大的火气啊,谁惹我们谢使君生气了?”尔朱劲并未抬头,只是用一方白帕子信手擦拭着琴弦。“为什么要害沈使君?”秋姜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打哪听来的谣言?”“我的探子不会出错。”这样针锋相对,毫不相让——尔朱劲轻嗤一声,凉凉地挑起眼帘:“有求于人,也是你这样的态度?三娘,你是来救人呢,还是和人家有仇?”秋姜只得放缓了语气:“六汗是否有所误解?三娘一直视你为朋友。”“朋友?不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秋姜无言以对。尔朱劲将胡琴搁置一旁,拍了拍身旁的矮榻:“过来坐。”秋姜迟疑了会儿,过去跪坐下来。她坐姿端正,一丝不苟,尔朱劲看着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这样拘谨?”秋姜仿佛触及一般,微微颤了颤,不着痕迹地避开,垂目道:“沈使君虽然迂腐,却是个好官,六汗恐怕误会了。”真是司马昭之心,句句不离旁人,意图昭然若揭,连敷衍他一下也不屑。尔朱劲盯着她,不觉心里就怒意翻涌,思及白日见到的那一幕,又更意气难平。本以为她冷心冷面,倨傲跋扈又目空一切,转眼却对别人巧笑倩兮。他真是不明白,怎么她在旁的男子面前就可以笑得如此开怀,如此雀跃呢?“谢三娘,你便这样戒备我吗?”秋姜不敢松懈:“六汗德高望重,三娘敬重钦佩。”“好个敬重钦佩!”他掀了茶盏,霍然挺身,居高临下地俯下身来。秋姜猝不及防,后退中倾倒在地,只能双肘支着矮榻,勉力抬头望向他。这样近在咫尺,他的五官更是浓稠绝艳,因愤怒而染上几分戾气,让她的心跳都漏了两拍——真是尊煞神。怪不得北地的人都叫他“玉面修罗”,六镇之地的庶民还用他来恫吓夜间啼哭的小儿。他伸手捏了她的下颌:“你喜欢李元晔?”北地有四美,尔朱劲自然识得这与自己齐名却比自己年少近一轮的少年。不过与他的声名狼藉不同,李元晔所得大多都是褒誉。他真不明白,那小子清汤寡水的有什么好看?身有胡族血统,却一股文绉绉的酸腐汉民气,看着就让人心生厌恶。现在的女郎都眼瞎了,净喜欢这样的?秋姜猛地推开他,起身退到一旁:“六汗自重。”尔朱劲道:“我问你呢。”秋姜本就是个火爆脾气,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那又怎样?我与李郎情投意合,有什么碍了旁人的眼?”“碍了我的眼!”秋姜一笑:“那与我又有何干?”“你就不怕我马上宰了沈子城?”“你杀啊!”秋姜发狠道,言语讥诮,“最好把他全家都杀了,让陛下好好看看,新封的镇北王是如何地飞扬跋扈,不把他放在眼里!”“你威胁我?”“实话实说罢了。奉劝一句,朝中局势未明,六汗还是谨言慎行为妙。宇文策虽暂时被调离京城,殿中尚书宇文冲也任要职,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这样对付他兄长,还希望他好好对你?”“人是你施计调走的,与我有什么干系?”尔朱劲笑道。秋姜也笑:“人人都知,我与父亲感情浅薄,向来不干预他在朝政上之事,会有人相信是我在暗中挑拨?恐怕宇文策也不会这样认为吧?而今能与他分庭抗礼且有这个胆量的人,非你尔朱六汗莫属啊。他的探子,得到的消息也只会是这样。”尔朱劲面色铁青。秋姜施施然欠身,扬长而去。斛律金进来,在他身旁道:“六汗,她太跋扈了,要不要我带人教训她?”“不必。”尔朱劲反而笑起来,又爱又恨,“真是浑身是刺,她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我不用点心,岂不是辜负了她这样全力以赴?这出戏才刚刚开始。”“那杨威那边,要不要把沈子城……”“放了他。”“什么?”斛律金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尔朱劲道:“这么幼稚的把戏,有什么意思?我早就和杨威说了,他偏不听。”秋姜回来后,元晔倒也没多问。二人心照不宣,绝口不提沈子城的事情。秋姜问及他为何从南地赶来,这样长途跋涉,不辛苦吗?元晔道:“想听官话还是实话?”秋姜笑:“有区别吗?”“当然。”元晔道,“官话就是,恭贺公主与光禄卿驸马都尉新婚在即,至于实话吗——”“什么?”他凑过去,近乎咬着她的耳垂止不住地笑:“想你。”秋姜啐骂:“不正经。”二人这样其乐融融,兰奴进来就憋得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