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趣书屋 - 言情小说 - 权臣本纪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10

分卷阅读310

    着他远去,回来仔细思想,也不知成去非今日跑自己这里来到底是何深意,叹几口气,仍继续习五禽戏去了。

冬至当日,雪消融殆尽,只是天骤变干冷,当晚筵席设在殿中,百官到时,冷星出没,天子还未自宫中起驾,众人彼此问候,顾曙同刚升迁禁卫将军的国舅杜晦邻座,便随意闲话几句,杜晦向来清高,顾曙见他不愿意多言,不以为意,遂扭头去和其他贵姓子弟叙话,不多时,酒食果品布好,那边英奴到了,百官忙不迭纷纷起身,跪拜道贺。

英奴笑道:“朕来晚了,自罚一杯!”说罢遮袖饮了温好的一盏酒,近侍见他饮毕方笑看着百官:“今上是去给太后贺冬尽孝,才晚了这片刻功夫。”百官闻言,又称颂天子孝心感人云云,英奴不用听,也知翻来倒去就那几句,并无什么新鲜可言,遂也只是笑着虚应了两句。

因落了这场大雪,便有人以瑞雪兆丰年挑起由头说开,包括天子在内,一时皆心情大好,把吉祥如意的话说尽,内侍见百官开始饮酒用肴,朝边座打了个手势,后排的乐师们便赶忙调弦弄管,一时乐起洋洋盈耳,又有两队舞女分列舞入殿来,跳的正是江左最负盛名的白纻舞,外头虽滴水成冰,然而殿内却俨然一派春光丽色。

少女们轻盈的身躯徐徐翻转,时而投递过来的妩媚眼波,舞鞋上闪耀的璀璨明珠,目遇之皆愉人之色,大可让人心头荡漾,成去非漠然看了看眼前的芳姿艳态,兴味索然,直到歌舞事了,一时冷场,大司徒此刻提议道:

“不如将贺冬的贡礼抬进殿来,看看今年有何新意。”

英奴不抱希望,每一年不过例行公事,总归不出珍奇宝物、风土特产、字画玩器几类,但现下无聊,且又是大司徒亲口提议,遂笑允了。内侍这边命衅门赶忙将贡礼一一抬进来给天子过眼,亦让群臣观赏,果不出英奴所料,一面看,一面应付几句,不知谁笑着道了句:“今上,听闻这里有大司徒所做一幅,何不展开让臣等也得以眼福?”英奴闻言,满腹狐疑,大司徒首次进献笔墨倒十分稀奇,便命人挑出来,两衅门小心翼翼展开了那卷轴,英奴探身一看,不觉呆住,只觉眼前雪意茫茫,寒气逼人,再细看了:群山重重壁立,气势壮阔,深谷危径,枯木寒柯,古寺隐现一角,用笔极其苍润雄浑,再看那落款,却是说不出的空灵飘逸,笔迹于画作看似矛盾,实则统一和谐,出尘之势尽得,英奴忍不住拊掌赞道:“朕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大司徒笔墨丹青,不能不折腰!”说着笑看虞仲素,“卿平日藏拙太过,不如这样,日后每逢佳节,卿都要作出一幅来进献!”

听天子如是说,底下皆争相进言,云天子不能独乐,英奴笑着命黄门持卷下去尽情给众人欣赏,果真引得一片赞叹声不绝,大司徒那谦逊的几句话也随之淹没于众人笑谈之中了。

又有人或云大尚书虞归尘画作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或云仆射顾曙自成一派,别有风流,不知何人竟也提及成去非,一时更引得杂议纷纷,如此热烈说了半日,忽见一御史起身道:“如此阳春白雪,虽为今上喜爱,可臣不得不要出来扫兴了。”

众人不解,疑惑地看向他,成去非余光往四下瞥了两眼,无意间同中丞沈复对上,沈复心底一紧,顿时响起他那番话来,一时间正襟危坐,只待那御史继续言语。

“诸位同僚进献的书画卷轴,皆风雅精致,臣现下要和今上说的却是下里巴人。”御史不理会众人目光,自顾看着英奴道,成去非冷冷瞧那御史身影,并不是平日相熟者,心底堪堪流淌过绝岭寒意,垂下眼睑中则闪过一道郁到极处的光。

英奴虽看不过他卖半日的关子,却是饶有兴味,身后百官亦催促不停,笑问御史到底得了什么粗野唱词不怕领罚?御史撩袍起身,出列方道:“臣近些日子听得一首童谣,虽只是无知孩童随口一说,但建康城中传唱不已,臣出于职责,不得不于此刻奏事,还望今上恕罪。”

此语一出,席间有知情者赫然明了,便静了下来,那不知情的,自然仍再三催他。英奴皱眉道:“朕就见不得你们这般拿捏,非把人的火撩起来才能说的利索!”

御史便道:“是,今上,臣僭越了,”他深深垂下眼帘方继续,“童谣的措辞如下:帝非帝,臣非臣,莫破土,破土出真龙,高飞去帝阁,有天无日头。”

御史的声音格外清晰,气氛陡然僵如冰,殿内彻底沉寂似死水,再不见一丝微澜。众人交互看了一眼,纷纷低下头来,等待着天子的雷霆之怒。唯独成去非仍平视着坐上天子,英奴面上早铁青一片,无多神情,上上下下扫了那御史几眼,忽甩袖霍然起身站定了,四下一顾,方冷笑两声:“好呀!好得很!”他振了振袍袖,意识到失态,复又坐下,天子窥探不得百官莫测神情,视线中只能见到一人,那人安然不动,四平八稳,依然如常的坐姿,如常的神情,冷静到让年轻的天子不免心生窦疑:成去非没有听见方才那首童谣么?

如此甚好,英奴想道,嘴角轻轻抽搐几下,终缓缓开口:

“诸卿都在,想必听过的不止御史一人,谁来告诉朕,这,是个什么说法?”

第212章

无人应声。

英奴便问那御史:“你是从何处听来的?”御史答道:“臣本未亲耳所闻,因有人奏报,是以臣外出勘察,街头巷尾,果在传唱。”底下群臣们虽不言语,一双双眼睛却转来转去,仔细辨着这里头话音。

英奴动了动身子,目光在众人身上滚了两番:“朕这么问吧,你们中间都有谁也在外头听见这童谣了?”一众人面面相觑,有摇头的,有点头的,坊间出了这种犯上招忌的童谣,乃不祥之兆,谁人也不想应付此下光景。

但百官的心思是活络的,君不君,臣不臣,岂是这一时之态?自宗皇帝薨逝,人主驾驭不了臣子,百官看得清楚,甚至有人往更深处推演,当初先帝放任建康王,难保没有借此打压几大世家的意图,先帝虽无大智,却不至于糊涂昏庸,只可惜先帝既无祖皇帝之魄力,又无宗皇帝之心机,如何让宗室和世家两头挂的天平保持平衡,先帝并未做到,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怕也只是在荆州人事安排上不曾走眼,不过时人并不以为这是天子的英明识人,盖因那许侃是厚道人罢了。

“御史说说看,这童谣如何解?”英奴问道,既无人起头,不如请始作俑者一马当先,不料御史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臣只是闻风奏事,不过,百姓有云,这童谣唱的正暗含朝中一员重臣,臣不敢妄言,还请今上明察。”

众人心头自是一凛,不意